作者｜張豐

今年春節(jié)，不出意外會鞭炮聲大作。

隨著國家政策調整，河南包括鄭州、洛陽等地都發(fā)布通知，對煙花進行“禁改限”，此前對煙花爆竹控制最嚴格的河南省，已經(jīng)正式“妥協(xié)”。

1月18日，在微博上出現(xiàn)一個熱搜：河南正式放松煙花爆竹的管理，今年春節(jié)將允許恢復煙花燃放，上千人排隊辦理“燃放許可證”，每人交600元人民幣。媒體介入了解，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誤傳”。在鄭州中牟，確實有人在排隊辦理許可證，但不是“燃放許可證”，而是經(jīng)營許可證；不是針對普通居民，而是商販。

燃放煙花爆竹，在河南鬧的動靜特別大。這是因為就在一年前，河南還是“禁止燃放煙花爆竹”最堅決的省份。

2017年10月9日，河南省安委辦通報，該省注銷了最后三家煙花爆竹企業(yè)的生產許可證。從此，河南就不再生產煙花了。河南人要燃放煙花爆竹，就必須購買外省的產品，所以銷售環(huán)節(jié)的管理就更加重要。這也能夠理解，為何“辦理銷售許可”那么重要。

鄭州、洛陽等城市，一度全面禁放。國內其他大城市，對煙花爆竹也是逐漸收緊，從“限制”到“禁止”，河南更進一步，把禁止燃放煙花爆竹推廣到全省范圍，包括農村。

去年，我回河南老家過年就發(fā)現(xiàn)一個現(xiàn)象：隔壁安徽省農村沒有禁止燃放，而在河南燃放煙花爆竹則是“非法”，大量人力和車輛進行巡邏，在安徽、河南交界的路口把守，每一個過路的車輛都會被攔停，打開后備箱進行檢查，攜帶煙花爆竹會被沒收和罰款。

去年春節(jié)前后，河南發(fā)生兩起有意思的新聞。元旦節(jié)跨年夜，在鹿邑縣城人們大量聚集，年輕人燃放煙花爆竹并和執(zhí)法人員發(fā)生沖突，最終多人被拘留。春節(jié)期間，因為南陽市全面禁燃，幾萬南陽人到隔壁的湖北襄樊華僑城觀看煙花，成為襄樊文旅經(jīng)濟的亮點。

安徽和湖北，對煙花的控制都是張弛有度，這讓“最嚴格”的河南省顯得有點孤獨。但是，即便在如此嚴格的情況下，我去年除夕在河南也并沒有感覺到“美好的寧靜”，除夕零點剛過，周圍鞭炮聲就像往年一樣準時響起來，一束束“照明彈”射向高空。

很明顯，“嚴格禁止燃放”的政策，在農村還是失敗了。

鄉(xiāng)親們心中有數(shù)。盡管巡邏車可能過來，但如果每一家都燃放，又如何能夠忙得過來？另外，人們也相信，執(zhí)法人員也是人，甚至就是隔壁家的大侄子，他如何能夠真的抓一個過年放鞭炮的鄰居呢？

在嚴格政策之下，依然有人情和人味兒，其實是正常的社會。

我爸的做法很有代表性。他已經(jīng)七十多歲了，但過年放鞭炮一直是他的樂趣之一。他喜歡過年，像小孩一樣早早起床，敬神，在院子里點燃一串鞭炮——非常小的一掛鞭炮，大概10秒鐘就燃放完了。他解釋說，因為禁止燃放，不然的話一定買一掛長長的鞭炮。

“但是你這也算燃放了呀?！?/p>

“這一點不算。過年總要有一點響聲。”他解釋說。這就是普通中國人的理解，大體上遵守規(guī)定，但也對規(guī)定有自己的理解。

這就是習俗的力量，在“禁止”的時候，燃放似乎還多一分快樂。當時，鄉(xiāng)親們都剛剛從新冠大流行中恢復，一部分還處在感染之中，不少人希望能夠通過燃放煙花爆竹，博得一點生活的彩頭，此時的禁止顯得多少不近人情。

因此，我對今年河南的“禁改限”持歡迎態(tài)度。最根本的原因是，也沒辦法做到真正禁止，這就說明社會發(fā)展還沒到“全面禁止燃放”的時候。

實際上，在最嚴“禁燃令”的時候，在農村那么多人依然能夠買到煙花爆竹。他們花了更多錢到隔壁省去買，而在本省很明顯也存在“地下市場”。有些人可以憑借“關系”，偷偷進貨銷售不被處罰，這就形成某種錢權交易。一個特別的現(xiàn)象是，基層派出所沒收的煙花爆竹，可能也會以某種方式重新流入民間。

這就是市場規(guī)律。在社會觀念還沒有完全轉變的的情況下，一刀切地“嚴格禁止”，其實反而讓流通失序，安全隱患只會增大。我甚至懷疑，一旦利潤足夠高，小鞭炮作坊死灰復燃也有可能，因為馬克思早就說過，“一旦利潤達到300%……”這才是真正的安全隱患。

相比之下，規(guī)范的生產和銷售，會讓公共安全得到更大保障。實際上，最近幾年，在煙花爆竹的生產環(huán)節(jié)，中國取得很大進步。像湖南瀏陽這樣的地方，甚至抓住機會發(fā)展出了特色產業(yè)。不但工藝提高，安全性能也大大提升了。

隨著河南“禁改限”的出臺，煙花爆竹的燃放已經(jīng)活躍，實際上全省已經(jīng)發(fā)生好幾起因為人員受傷事件。小朋友不知道如何燃放，把鞭炮投入到下水道，掀翻井蓋——他們缺的是安全知識。在“全面禁止”的時期，這些知識的流動也停止了。

到底該不該全面禁止煙花？人們已經(jīng)爭論了好多年。有時是環(huán)保派占上風，有時“習俗”派更讓人同情。河南省的實踐，某種程度上說明全面禁止并不可行。既然如此，“禁改限”就有一定合理性，值得觀察一下效果。

政策像鐘擺一樣來回跳動，可能會引起一些困惑。但是，如果以10年為一個觀察單位，其實會看到進步：不僅煙花爆竹變得更安全了，也有更多人選擇不放煙花。

在一種更有吸引力的過年習俗出現(xiàn)之前，與其爭論是否應該全面禁止燃放煙花，不如把重點放在如何更有序、科學、規(guī)范的燃放上，提升人們尤其是青少年的公共安全意識和知識。

本文系鳳凰網(wǎng)評論部特約原創(chuàng)稿件，僅代表作者立場。

主編｜張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