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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猛貴州小城,這幾年為什么總能出好電影?

          2023-08-03 17:18:41來源:
          導(dǎo)讀文章來源:三聯(lián)生活周刊《無名之輩》讓許多人認識了饒曉志,也將充滿地域特性的貴州小城推至我們眼前。那些在生活中苦苦掙扎的邊緣人物行走...

          文章來源:三聯(lián)生活周刊

          《無名之輩》讓許多人認識了饒曉志,也將充滿地域特性的貴州小城推至我們眼前。那些在生活中苦苦掙扎的邊緣人物行走在新舊交錯的小巷里,充滿荒誕感的故事,令人心情復(fù)雜。饒曉志承認,這是一部有關(guān)家鄉(xiāng)的電影,記憶中那些既生動又生猛的面孔給了他創(chuàng)作的沖動,而在他描摹的這幅眾生相中,他自己也是其中一個,虛構(gòu)的創(chuàng)作藏著他真實的個體生命經(jīng)驗。但是,不同于畢贛在民間信仰的浸潤中展現(xiàn)出的神秘,以及陸慶屹在偏安一隅的自然主義中體現(xiàn)出的淡泊,饒曉志與故土始終保持著一定距離。

          7月初的北京,連續(xù)多天被近40攝氏度的高溫炙烤著。位于溫榆河邊的大道戲劇谷,距離北京首都機場不到10公里,走進園區(qū),安靜得能聽見風(fēng)聲。在室內(nèi),話劇《杏仁豆腐心》正在緊張排練,這是饒曉志時隔8年回歸舞臺的新作,最近他和團隊每天都排練到晚上11點,為7月21日在北京的首演做準(zhǔn)備。

          在搭建的簡易舞臺上,兩位演員正在對戲。正對他們的是一排工作人員,饒曉志坐在正中間。在排練現(xiàn)場,他說話不多,但句句落在細微?!啊铱偸窍氲揭恍┎缓玫氖虑椤堰@句詞里的‘一些’改成‘那些’吧?!彼麑ρ輪T說。有時候,他會糾正演員的一些微小動作,比如說某句詞之前,先加一段踱步;或者拿起酒瓶后先頓一頓,別急著開酒。說完上臺示范一遍,幽默的動作惹來一陣笑聲。

          兩年前,饒曉志發(fā)起曉年青劇團,已在電影界成名的導(dǎo)演重新回歸舞臺,這被視為“逆流”之舉。問及背后的理由,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喜歡啊,我就是從這地方(舞臺)出來的,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鄉(xiāng)土情結(jié)?!?/strong>

          工作中的饒曉志(中)

          工作中的饒曉志(中)

          之所以提到“鄉(xiāng)土情結(jié)”,緣于我這次拜訪他的目的。近年來,尤其自2016年以來,畢贛、饒曉志、陸慶屹等一批貴州導(dǎo)演相繼冒頭,被稱為貴州電影新力量。畢贛以一部《路邊野餐》將故鄉(xiāng)凱里的獨特空間和神秘氣息融為一體,并在《地球最后的夜晚》中進一步延續(xù)自己的主觀體驗。饒曉志在《無名之輩》中呈現(xiàn)出貴州邊遠小城的粗糲質(zhì)感以及底層人物的掙扎。陸慶屹的《四個春天》則以影像記錄了自己這個普通家庭和父母的平常生活。他們的作品在短短幾年迅速引發(fā)外界的廣泛關(guān)注,令貴州獨特的地域文化在主流話語中博得一席之地。

          不同于畢贛和陸慶屹充滿個人色彩的詩意,饒曉志鏡頭下的貴州彪悍生猛,更加主流的敘事讓他的作品贏得了更廣泛的觀眾群體?!稛o名之輩》2018年上映,在豆瓣上被216.4萬人標(biāo)記看過,評分至今保持在8.0。故事圍繞一群小人物展開:進城務(wù)工的小伙“大頭”和“眼鏡”為了出人頭地,妄圖靠搶劫對抗命運不公;因車禍不幸癱瘓的姑娘馬嘉旗,一心想要自我了斷;保安馬先勇想考卻屢次失敗,還因醉酒駕車害死了妻子……他們都在某種程度上被剝奪了生存的尊嚴,不惜以身犯險也想證明一次自己,內(nèi)心的卑微和不甘同樣強烈?!?strong>每個看似滑稽小丑的無名之輩,都有著不為人知的悲喜與堅持。”一條高贊評論道出了觀眾的共鳴。

          《無名之輩》劇照

          《無名之輩》劇照

          對饒曉志來說,這是一部有關(guān)家鄉(xiāng)、有關(guān)自己的電影。電影中身處荒誕困境中的人,有許多他從小到大認識的身邊人的影子,那些人“既生動,又生猛”。在位于北京七棵樹創(chuàng)意園的工作室里,饒曉志說起自己已離開22年的老家,有些細節(jié)殘缺模糊了,被一種籠統(tǒng)卻揮之不去的感受所取代。

          生猛的人

          2017年,饒曉志和劇團參加完愛丁堡戲劇節(jié)后,從倫敦飛回北京,同行的還有演員章宇。行程中饒曉志有些恐飛,通過聽歌來轉(zhuǎn)移注意力。突然聽到手機里放出一首很陌生的歌,“初聽有些搞笑,細品又有些憂傷”,聽到最后,他流下淚來。一下飛機他就找到曾經(jīng)合作過的編劇雷志龍,把這首歌放給他聽,并告訴他,一定要把這首歌加進電影里——雖然那時候,他連要拍什么電影都還不知道。

          歌是貴州籍歌手堯十三所作,歌名為《瞎子》。堯十三將北宋詞人柳永的名作《雨霖鈴》轉(zhuǎn)譯成了貴州織金的方言,歌詞寫道:“我要說走嘍,之千里的煙霧波浪嘞,黑巴巴嘞天好大哦。拉們講是那家嘞,離別是最難在嘞,更其表講現(xiàn)在是秋天嘞?!睂?yīng)的是原詞:“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jié)?!贝旨c的方言直白地宣泄,離愁別緒在憂傷的曲調(diào)中顯得更為黏稠。

          那時饒曉志已離開貴州16年,在此之前,他內(nèi)心很少泛起過鄉(xiāng)愁,聽歌時,有關(guān)故鄉(xiāng)的面孔和畫面卻一一冒出來。有些是對他來說算不上重要的人,比如某個過世的親戚,性格很古板,跟兒子感情不好,很平淡地過完一生;小時候念過書的中學(xué),校門口有一棵樹,樹上刻著女生的名字。一股強烈的沖動涌現(xiàn)——要做一部有關(guān)家鄉(xiāng)的眾生相的電影?!翱赡苁悄昙o大了,打開開關(guān)只需要一首歌?!别垥灾菊f。

          貴州桐梓縣官倉鎮(zhèn)街頭(徐舟毅 攝)

          貴州桐梓縣官倉鎮(zhèn)街頭(徐舟毅 攝)

          這股鄉(xiāng)愁直接觸發(fā)了2018年《無名之輩》的誕生。那首《瞎子》果然作為插曲在處出現(xiàn),同坐那趟航班的章宇則是他的男主角。作為影片的編劇及導(dǎo)演,饒曉志為《無名之輩》里的角色注入了強烈的情感。片中的小人物處境卑微卻又不甘心如此,在一出出“鬧劇”中盡顯荒誕與辛酸。家鄉(xiāng)那些忘不掉的面孔,給了饒曉志最大的靈感,不一定具體指某個人,而是某一類人?!罢掠铒椦莸摹坨R’,喜歡吹牛,一天到晚盡想干大事,這就是我生活中認識的人,血氣方剛也是對自己尊嚴的一種粉飾?!被叵肫疬@些,饒曉志也說不清是好是壞,但這些生動的人物和家鄉(xiāng)的煙火氣,都刻在他的腦海里。

          作品一旦誕生,就開始了自己的生長。劇本創(chuàng)作過程中,對白在饒曉志手中不知不覺變成了西南官話,這讓人物的性格多了幾分火爆和耿直。“眼鏡”想敲打兄弟被愛沖昏頭腦時,罵他道:“我愛你媽賣麻花情!”癱瘓女孩為了激怒搶匪幫她了斷生命,怒吼道:“數(shù)到三你要是不開槍,你就是個趴皮!”在饒曉志看來,用這種方式說話,才更符合他對家鄉(xiāng)人一貫的血氣方剛的印象,一旦換成普通話,“那個勁兒就不對了”。

          《無名之輩》劇照

          《無名之輩》劇照

          在《無名之輩》之前,饒曉志曾有另一個想拍的故事,也來自貴州。那是發(fā)生在六盤水的一個真實案件,弟弟遭搶劫被殺害,哥哥千里追兇。那時饒曉志還沒跨入電影行業(yè),等到他跟朋友聊起時,才知道這故事已經(jīng)被人拍了,就是蔡尚君導(dǎo)演的《人山人?!罚?012)。故事中的人物有著極致的生命力和韌性,熟悉的鄉(xiāng)土氣息令饒曉志動容。曾經(jīng)很長一段時間里,饒曉志并沒有形成一種地域上的身份感,即便是在只身闖異鄉(xiāng)的年月里。他家所在的遵義,是一個從四川劃分到貴州的地方,在他的記憶中,那是一個文化雜糅的地方。直到多年后,那些不斷在腦海中閃現(xiàn)的面孔才提醒他,自己身上始終存在著與家鄉(xiāng)同頻共振的淵源。

          邊遠小城

          在北京見完饒曉志的第二天,我來到《無名之輩》的拍攝地都勻。這是一座地處貴州南部的縣級市,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的首府,戶籍人口50萬左右。都勻沒有機場,我只能先飛到貴陽,再從貴陽乘坐30分鐘的高鐵。然而這天,我計劃乘坐的列車卻被困在路上?!白窳x下暴雨,發(fā)大水了。”售票員告訴我。問能不能改簽,答:“今天的票都沒了,都搶著去(旁邊的)榕江看‘村超’了?!蔽抑缓棉D(zhuǎn)乘汽車。

          來都勻之前,我請饒曉志介紹一位當(dāng)?shù)氐呐笥褞肄D(zhuǎn)轉(zhuǎn),饒曉志笑了,這還用介紹啊,當(dāng)?shù)睾芏嗳硕贾肋@電影在哪兒拍的。坐上出租車去酒店時,我問司機:“您知道《無名之輩》在哪兒拍的嗎?”他立刻指向不遠處的西山大橋,“就是那兒啊,拍的時候我都來看了,現(xiàn)在成網(wǎng)紅景點啦”。

          劇組在片場

          劇組在片場

          都勻城不大,站在九龍寺的山頭上,幾乎可以一眼望穿。在《無名之輩》外聯(lián)制片范穎軼的帶領(lǐng)下,我和攝影師一路步行就逛完了電影的幾個主要取景地。都勻早年沿著劍江河呈南北走勢,后來再朝東西兩邊擴建,由于東西方向多山,城市的寬度始終受限。都勻人傍水而居,劍江河兩岸全靠橋梁連接,都勻號稱“高原橋城”,全城不同風(fēng)格的橋梁多達近百座,最古老的白子橋距今已有200余年歷史。這里沒有界限分明的新、老城區(qū),往往是老建筑旁邊就聳立著幾棟新建筑,高低錯落。這些特征,都是饒曉志相中它為取景地的理由,“空間層次豐富,整個逃跑的動線拍起來有意思”。

          這些橋,在《無名之輩》中處處與劇情呼應(yīng)。橋成為一種隱喻,既是人物走投無路的困境,又是絕處逢生的希望。片中笨賊章宇與癱瘓姑娘任素汐有一段對話:

          “你說為啥子會有橋呢?”“因為路走到頭了?!薄澳菢蛞彩锹钒 !?/p>

          《無名之輩》劇照

          《無名之輩》劇照

          都勻是章宇介紹給饒曉志的,是章宇的老家。幾番實地勘景以后,饒曉志很滿意這座小城的煙火氣,這與他遵義的老家有共通的氣質(zhì),隨處可見站在路邊賣菜、坐在路邊吃飯的人,即便深夜,街上也到處是走動的人。西山大橋的旁邊就是一條宵夜街,午夜12點,年輕人的大嗓門響徹河岸。范穎軼是土生土長的都勻人,他告訴我,都勻的年輕人,哪怕一個月只拿三五千,也敢一晚上花掉一兩千。宵夜、酒吧、KTV、麻將館,想娛樂的人總是不缺去處,在二十五六度的涼爽夏夜里,舍不得睡去的人寧愿躁動起來。

          對饒曉志來說,《無名之輩》的故事是先有了人,才有了場景。那些始終企圖對抗命運的人,讓貴州成為最適合安置他們的場域。有時候,僅憑說話的語氣和表情,他就能迅速找到一種熟悉感,這種熟悉感,仿佛是同一地域的人身上自帶的雷達。38歲的范穎軼身上也有,《無名之輩》中的那些人,仿佛都是從他記憶中走出來的朋友。他20多歲時,身邊全是想出人頭地的朋友,該奔的奔過,該闖的闖過,可以沒有錢,但不能沒有志氣。他說的這種“志氣”,具體講不清楚,但和字典里的“志氣”不是一回事,“哪怕身上只有50塊,也要買包45塊的煙”;有時表現(xiàn)在特別能吃苦,“反正已經(jīng)沒有不能失去的東西了,就放手一搏唄,天塌下來當(dāng)被子蓋”。范穎軼拿自己的一位朋友舉例,什么活兒都干過,跑過車、干過工地、搞過裝修,“沒辦法,都是逼出來的,能干的都干”。而他自己的經(jīng)歷也頗為豐富,做過廚師、開過酒吧,干過十幾種不同的工作。擺在大家面前的穩(wěn)定工作不多,無非是在醫(yī)院、銀行、機關(guān)任職。

          電影《無名之輩》取景地都勻的日常街景(蔡小川 攝)

          電影《無名之輩》取景地都勻的日常街景(蔡小川 攝)

          都勻曾有過一段還算輝煌的歷史,那是一段少有人知的過去。上世紀60年代中期,國家開展大規(guī)模“三線建設(shè)”,貴州成為重要腹地,來自全國的100多家軍工企業(yè)和20余萬職工遷入貴州,集中在都勻、遵義、六盤水、安順等地。都勻是電子軍工基地之一,范穎軼的父母當(dāng)年便是從重慶遷到此地工作的,他也成為一名工廠子弟。章宇和他一樣。他們從小都是在工廠的學(xué)校上學(xué),去工廠的醫(yī)院看病,直到80年代末,都勻跟上國企改制的浪潮,工廠沒落,下崗的人們紛紛自謀出路,各路小生意成為首選。

          如今,整個貴州都在積極尋求轉(zhuǎn)型,將經(jīng)濟發(fā)展重點放到文旅行業(yè),耗資數(shù)十億打造的秦漢影視城以及火爆全國的“村超”都是成功例證。當(dāng)年《無名之輩》的拍攝也曾得到了都勻政府的大力支持。西山大橋位于交通要道,但劇組仍能爭取到兩周時間用于拍攝,每天從晚6點拍到第二天早6點?!稛o名之輩》帶火都勻后,來拍攝的劇組多起來。2022年,饒曉志監(jiān)制的網(wǎng)劇《消失的大象》也來到都勻取景,劇情帶著一股熟悉的味道:五線小鎮(zhèn)象城準(zhǔn)備轉(zhuǎn)型,舉辦“國際盛事”萬人馬拉松,一位落魄青年想搭上這趟順風(fēng)車,卻意外卷入偽鈔案的旋渦之中。黑色幽默的故事繼續(xù)在這座小城上演。

          清晨的都勻山頂觀景臺,斗雞、爬山和旅游的人在這里相遇(蔡小川 攝)

          清晨的都勻山頂觀景臺,斗雞、爬山和旅游的人在這里相遇(蔡小川 攝)

          個體生命經(jīng)驗

          在饒曉志這批電影人出現(xiàn)之前,貴州其實也曾多次作為故事背景被呈現(xiàn)在大銀幕上。2002年,由陸川導(dǎo)演、姜文主演的電影《尋槍》在貴陽的青巖古鎮(zhèn)取景,這里是姜文極力推薦的地方,他小時候隨父母“支左”(“文革”期間,被派出支持“左派群眾”)來到貴州,在這里度過了幾年小學(xué)時光。故事以尋找一把丟失的槍為線索,帶出一樁命案的真相。小鎮(zhèn)陡然起伏的地勢、迷霧遍布的天氣,營造出影片撲朔迷離、躁動不安的氣氛。

          后來,王小帥的“三線廠礦”三部曲也將一段殘酷青春安放在貴州陰郁潮濕的環(huán)境中?!肚嗉t》(2005)中高圓圓飾演的女孩隨父母支援“三線建設(shè)”從上海來到貴州,女孩對新家鄉(xiāng)漸漸滋生的情感卻與父母渴望離開的意志發(fā)生沖突,最終導(dǎo)致自己和男友的雙重悲劇;《我11》及《闖入者》,相繼在犯罪和謀殺的劇情中將這種情緒推至高峰。2012年蔡尚君導(dǎo)演的《人山人?!犯侵苯佑没野咨目λ固卦鷳B(tài)地貌來映照麻木殘忍的人性。

          《人山人?!穭≌?/></p><p class=《人山人海》劇照

          西南交通大學(xué)教授安燕長期從事電影史研究,她認為在非貴州籍的創(chuàng)作者視角下,邊遠地區(qū)滋生罪案的荒蠻氣息被聚焦放大,而到了饒曉志等一批本土創(chuàng)作者手里,貴州被去除奇觀化的凝視,回到了一片既藏污納垢又生生不息的土壤。“他們丟掉了歷史包袱,只從個體的生命經(jīng)驗出發(fā)?!?/strong>

          具體到饒曉志,他的生命經(jīng)驗繞不開青春時期的縣城生活,在遵義山區(qū)的響水村長大,在桐梓縣城上學(xué),這些經(jīng)歷塑造了他的人生底色。

          從都勻往北走,途經(jīng)貴陽,便可抵達遵義桐梓縣。我和攝影師租車前往響水村。車子駛出桐梓縣十來分鐘后,眼前兀然出現(xiàn)一座座崇山峻嶺和懸崖峭壁,提醒我終于來到了貴州山區(qū)。此后一個小時的車程里,車子始終行駛在蜿蜒的山路之中,迷迷糊糊中駛出一條彎道后,我被跳入眼簾的景象驚醒了。一片云霧繚繞的青翠山谷中,點綴著一串連綿的白色房屋,悅耳的鳥鳴聲盤桓上空。一查地圖,這里就是響水村。

          饒曉志的老家,貴州桐梓縣響水村(徐舟毅 攝)

          饒曉志的老家,貴州桐梓縣響水村(徐舟毅 攝)

          走進村莊,攝影師拿起相機“掃街”,引起村民的警惕,好幾次過來詢問我們在做什么。說明來意后,村民帶我們?nèi)チ随?zhèn)上的集市,“逢三和八都是趕集日”,顯然是按農(nóng)歷的算法。這里的集市仍保留著幾十年前的布局,什么東西都可以擺在路邊叫賣,豬肉、豆腐、干豇豆、塑料拖鞋,喇叭里高聲叫著:“衣服20元一件,件件20元。”我想到饒曉志在北京時跟我說到的30年前的響水村:他被爺爺奶奶牽著去趕集。村里總是停電,學(xué)校在半山腰,到了晚自習(xí)時,山上一排排的馬燈就走動起來。他父母都是老師,村里的孩子多半都是父母的學(xué)生,這讓他在村里很受寵,晚上經(jīng)常跑去別人家睡覺。街上的鐵匠有次從水庫打上一條大魚,大到需要四個人抬,整條街的人都被請去一起吃魚。鎮(zhèn)上還有一位電影放映員,過年過節(jié),總能在路上遇見他,身上掛著各種電影的拷貝,遇到車他就搭一段,沒有車回縣城就要走三四個小時。

          小學(xué)五年級時,饒曉志隨工作調(diào)動的父母搬到桐梓縣城。桐梓縣北與重慶接壤,如今坐高鐵去重慶只需一個小時。這里比都勻更涼爽,除了商業(yè)中心的幾條街道相對熱鬧,其他地方都行人稀少,商店有一種未經(jīng)裝修的十年代的簡樸感。饒曉志的青少年時光基本在這里度過。2022年他執(zhí)導(dǎo)主旋律電影《萬里歸途》,情節(jié)和貴州本來不搭界,講的是中國前外交官在努米亞的戰(zhàn)火中歷經(jīng)艱難組織撤僑的故事,但在結(jié)尾的鏡頭中卻閃現(xiàn)了“貴州省遵義市桐梓縣”的字樣,作為萬里歸途的終點。導(dǎo)演的鄉(xiāng)誼、人情由此可見。

          《萬里歸途》劇照

          《萬里歸途》劇照

          貴州多山,以交通不便聞名,但上世紀60年代開通的川黔鐵路以及川黔公路在半個世紀前便途經(jīng)桐梓,給小縣城帶來川流不息的人群。桐梓老火車站離饒曉志家所住的小區(qū)僅百米之遙,后來因為鐵路老化,雨季經(jīng)常線路中斷,幾年前才轉(zhuǎn)為貨運線路。在懵懂的少年時期,饒曉志和身邊朋友都覺得桐梓縣就是個大都市,其實那時縣城最摩登的地方只是一個帶噴水池的大轉(zhuǎn)盤。小學(xué)畢業(yè)時,他和一幫同學(xué)約在一家鍋貼館里慶祝,一名同學(xué)喝著楊梅酒,大聲宣告:“全世界我就知道中國,全中國我就知道貴州,全貴州我就知道桐梓!”

          縣城歷經(jīng)幾拆幾建后已經(jīng)變樣,現(xiàn)在饒曉志回去,發(fā)現(xiàn)腦子里的畫面都對不上了,鄉(xiāng)愁也無處可尋。城市化的滾滾進程,以一種龐大的氣勢籠罩著每個人?!稛o名之輩》中,“眼鏡”和“大頭”的本名分別為“胡廣生”和“李海根”,寓意在廣東沿海地區(qū)出生,然后被迫留守在貴州的人。進城務(wù)工的兩人迷失在新舊更替的高樓大廈之中,努力尋找棲身的位置。

          《無名之輩》劇照

          《無名之輩》劇照

          在當(dāng)年缺乏娛樂資源的桐梓縣,香港電影開啟了饒曉志這代人的文化啟蒙?!翱h城的世界不大,日復(fù)一日,但電影帶給我一個全新的世界?!痹凇对斦?middot;饒曉志》一書中,他提到一個場景:那時候,父親帶他去縣城電影院,里面都是年輕人,穿著喇叭褲,大家用手指有節(jié)奏地敲彈座椅,發(fā)出一片“噠噠噠”的聲音以示催場,整個影院充滿躁動的氣息。

          香港電影對饒曉志的影響,總能在他的作品中找到蹤跡?!稛o名之輩》中,“眼鏡”和“大頭”這兩個笨賊在落魄中維持著兄弟情誼,“眼鏡”對“大頭”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先拿錢把裝備更新。老子整把AK,給你弄把來福,做大做強,再創(chuàng)輝煌。”也是在縣城的青少年時期,饒曉志萌生了進入影視圈的念頭,不過他的夢想是成為一名演員?!澳菚r候并不知道表演和生活有什么關(guān)系,只是羨慕演員身上的光環(huán)?!蹦菚r候饒曉志只知道有個北京電影學(xué)院,并不知道還有戲劇學(xué)院。當(dāng)時明星黃磊是北影的老師,饒曉志和同學(xué)就一起給他寫信,信中詳述了自己的出身和對表演的向往。后來收到一封回信,里面夾著一份招生簡章,他看完就“絕望了”,上面寫著考表演系對視力的要求,而他卻是個近視眼??急庇暗哪铑^就此放棄。

          1998年,饒曉志考上貴州大學(xué)藝術(shù)學(xué)院。畢業(yè)之后,擺在面前的路不多,就在他不知道何去何從時,一位師哥無意中改變了他的命運。當(dāng)時這位師哥剛?cè)ブ袘蜻M修了一年回來,他插班讀的正是后來出了章子怡等一眾明星的96級表演班。師哥向大家講了許多在中戲的見聞和感受,告訴他們中戲和貴州藝校有多么不一樣,這讓饒曉志聽得入迷,走出貴州的念頭變得越來越強烈。2001年,饒曉志考入中戲,這里的求學(xué)生涯徹底打開了他的眼界,他開始了解戲劇,知道了塞繆爾·貝克特、路伊吉·皮蘭德婁,從此對荒誕派戲劇產(chǎn)生濃厚興趣。回想當(dāng)年跟他一樣立志要考北電的同學(xué)們,后來大多去讀了師范類學(xué)校,大家就此走上了人生的三岔路。三十幾個同學(xué)中,如今只有三個人從事本行,還都是饒曉志勸來的,他對他們說:我們得走出去,不然沒有出路。

          《人潮洶涌》劇照

          《人潮洶涌》劇照

          2008年饒曉志和李亞鵬聯(lián)合成立春天戲劇工作室,7年里導(dǎo)演并制作了9部話劇和舞臺劇,包括《你好,打劫》《咸蛋》《東北往事》《蠢蛋》等,漸漸在戲劇圈有了一點位置?!拔揖褪且粋€特別普通的人,從天資到各方面,甚至我的經(jīng)歷也沒有過于異類的事?!倍喾N場合里,饒曉志都很樂意提起自己的出身,并用“小鎮(zhèn)青年”的身份來描述自己。從小到大,他一直在努力往外走,這個過程被他描述為,“不斷打破一些東西,再不斷重建一些東西”。故鄉(xiāng)的印記一點點在他身上淡化。

          在安燕這樣的研究者看來,貴州新一批創(chuàng)作者各有特色,畢贛在民間信仰的浸潤中展現(xiàn)出一種神秘,陸慶屹在偏安一隅中體現(xiàn)出自然主義的淡泊,而饒曉志和故土始終保持著一定距離,繼而與普遍的現(xiàn)代化聯(lián)系更緊密?!八S時都可以跳出地域?!毖韵轮?,饒曉志的創(chuàng)作對地域的依賴沒有那么強,后來他拍了一系列商業(yè)電影,也就不那么令人意外了。

          2021年他發(fā)起成立曉年青劇團后,一口氣簽約了10位青年導(dǎo)演,并宣稱未來5年要在不同城市設(shè)置5個“曉劇場”,讓劇團形成集體效益,不再耽于一部戲的成敗。劇團還將涉獵廣播劇、劇本殺、密室逃脫、即興戲劇工作坊等不同領(lǐng)域。饒曉志自嘲這可能是因為小鎮(zhèn)出身帶來的影響,在很多關(guān)鍵性的抉擇上,他都體現(xiàn)出一種理性和謹慎。即便做影視項目,他也始終重視藝術(shù)性和商業(yè)性的平衡。《無名之輩》之后,他開始進軍商業(yè)電影,《人潮洶涌》和《萬里歸途》都在一定程度上取得了票房上的成功。

          《無名之輩》以后,饒曉志再沒有回過貴州拍戲,“我沒有一定要怎么樣的使命感”。仿佛他的鄉(xiāng)愁和青春情緒已得到抒發(fā),想說的話暫告一段落。不過,他仍然推薦了兩部自己監(jiān)制的戲去貴州取景,“這里適合黑色幽默、有小城質(zhì)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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