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迪雖然有把印度帶入高端制造業(yè)強國的夢想，但是他的能力和他的夢想并不匹配。

莫迪是扭曲的，印度社會也是扭曲的。

印度的各種扭曲，對印度的競爭力是重大的抑制因素，同時也是其他國家的機會，就看誰能把握勝機了。

7月10日，富士康發(fā)布聲明稱，已退出與印度維丹塔集團 （Vedanta）價值195億美元 （約合1410億元人民幣）的半導體合資企業(yè)。

媒體稱，富士康此舉，是對印度莫迪的“芯片夢”的巨大打擊。

前不久，印度以“向國外實體非法轉移資金”的理由，對小米罰款了555億盧比 （約合人民幣48億元）。久經印度政府折磨的小米，也在印度裁員。

無論富士康還是小米，都是莫迪當初高調引入的，現在卻鬧成這樣，印度，發(fā)生了什么？

01

莫迪無法掌控他的夢想

富士康為什么宣布退出這一項目？聲明里沒說。但是媒體分析，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 印度政府承諾的激勵措施，始終申請不到。再加上蘋果代工企業(yè)緯創(chuàng)，遭遇印度企業(yè)強行收購，讓富士康兔死狐悲，心生退意。

對印度、富士康來說，是雙輸。莫迪6月訪美時，還引進了美國芯片存儲企業(yè)美光和芯片設備制造商AMAT，看起來他的芯片夢進展不錯，但富士康的退出，對他的芯片夢可謂當頭一棒。

富士康退出這一努力了很長時間的項目，對它的印度布局影響嚴重，但換個角度看，止損即是收益。

現在很多人說，印度對外資企業(yè)搞“殺豬盤”。從外在表現來看，印度確實有搞“殺豬盤”的嫌疑。 蘋果、微軟等外資企業(yè)，都曾在印度遭受挫折。“外資墳場”這個稱號，給印度，印度是不冤的。

但如果說莫迪本人從一開始就想搞“殺豬盤”，恐怕也是不符合現實的。

莫迪這個人，之所以獲得印度許多人的擁護，其中一個重大原因，是他身上的“引領發(fā)展”的光環(huán)。

從尼赫魯實現印度獨立以后，學習前蘇聯，搞了幾十年計劃經濟，窮了幾十年。印度人窮怕了，想變富，而莫迪許諾了他們一個繁榮而強大印度，符合了他們的心愿。

印度人想變富的心愿，其實很早就很強烈了。

2008年，一部根據印度改編的電影《貧民窟的百萬富翁》轟動全球影迷。這部電影里，印度顯得混亂、無序，但印度人那種渴望發(fā)財致富的蓬勃動力，非常令人動容。

看這部電影，很容易聯想到中國1980、1990年代的電影場景：生存環(huán)境粗糙，但民間生命力的勃發(fā)自然流露。后來的電影雖然更精致了，但卻缺少那種鮮活的生命力勃發(fā)感了。

莫迪上臺以后，確實也做了一些有利于經濟發(fā)展的事。再加上印度適逢地緣大變局，獲得了一些此前不敢想的機會，印度經濟發(fā)展很快。這幾年，印度已經成為經濟增速最高的大國。

前不久莫迪訪問美國，在美國國會發(fā)表演講時說，他第一次訪問美國時，印度GDP排全球第十，這次訪問美國，印度GDP已經全球第五了，印度GDP將很快成為全球第三。

目前，全球GDP第三、第四的國家分別是日本、德國。2022年，印度的GDP的實際增速是6.7%，而德國、日本的GDP增速分別只有1.9%與1.1%。假設繼續(xù)按照這樣的增速，印度大概在2027年可以超過日本，成為亞洲老二。

所以，從莫迪本人的視角來看，他當初引入小米、華為、富士康等等，應該是真心從發(fā)展的角度來做的。畢竟，發(fā)展，是莫迪政權最大的合法性。

真正的問題是，莫迪并不能完全控制印度的各個利益團體。

印度有長期的計劃經濟傳統，計劃經濟必然形成利益分割。

1980年代，印度的貪腐達到什么程度呢？

舉個例子，印度海關，竟然把哪一天對過關商品收受好處費做了分配，周一你收，周二他收，周三我收……當然，后來印度進行了市場經濟改革，貪腐橫行的現象有很大改善。

現在印度引入這么多外資，利益團體看到肥肉這么多，自然忍不住要伸手。由于計劃經濟殘余多，要給企業(yè)找罪名，是很容易的事。

比如，給小米套個金融違規(guī)的罪名，那真是信手拈來。還有反壟斷法、環(huán)保法等各種大棒，整你是分分鐘的事。另外還有特權工會等等團體，打著底層利益的旗號，同樣可以讓外資吃不了兜著走。

更嚴重的是，莫迪本人是靠印度教民族主義上臺的。他任用的外交部長蘇杰生也是印度教民族主義者。莫迪的政權基礎注定了他不敢得罪民族主義者。

印度搞外資，中資企業(yè)受害尤其深重。盡管一些美國企業(yè)也吃過虧，但跟中資企業(yè)比，不算什么。

印度甚至專門出臺法規(guī)，對中資企業(yè)的股權比例、高管任命，進行直接干預。 很明顯，對中資企業(yè)的大棒打壓，迎合了印度民間的敵視中資企業(yè)的情緒，莫迪對此亂象，顯然無能為力。

總之，莫迪雖然有把印度帶入高端制造業(yè)強國的夢想，但是他的能力和他的夢想并不匹配。

02

中性政府，還是扭曲的政府？

目前來看，印度的紅利挺多。

例如，地緣紅利，人口紅利，改革紅利……但是，印度缺一個最關鍵的因素：中性政府。

“中性政府”是北京大學國家發(fā)展研究院院長姚洋提出來的一個概念。

什么是中性政府？

姚洋認為，“就是其經濟政策不受社會集團非生產性特征影響的政府。所謂的非生產性特征，是指社會集團的社會地位和權力。換句話說，即政府的經濟政策制定不被利益集團綁架，而是基于國民的整體和長期利益而考量?！?/p>

或者簡單地說， 中性政府就是不代表任何特定階層、群體的利益，一心一意謀發(fā)展的政府。

從莫迪本人來說，他不近女色，沒有子女，似乎可以大公無私地謀發(fā)展，但是前面說了，他的政權基礎，是印度教民族主義，這一現實決定了他的政權必然不是中性的。

從觀念上看，莫迪的觀念，一方面重發(fā)展，另一方面他又確實是個民族主義者，這就形成了他觀念上的扭曲。

莫迪是扭曲的，印度社會也是扭曲的。

一方面，印度社會窮怕了，想致富；另一方面，各種利益團體把自己的利益放置在經濟發(fā)展之前，不管高層還是底層，均是如此，這是利益的扭曲。

印度民眾想致富的欲望，和他們的民族主義情緒，也形成了心態(tài)上的扭曲。

長遠來看，印太地區(qū)的經濟競爭，肯定是全球最激烈、最重要的競爭。同時，科技的迅速突破，又在給大國經濟競爭注入更加復雜的因素。要想在地緣的、科技的大變局中勝出，必須既對外資企業(yè)好，也對內資企業(yè)好。

印度的各種扭曲，對印度的競爭力是重大的抑制因素，同時也是其他國家的機會，就看誰能把握勝機了。

當然，盡管印度有這么多扭曲，印度的潛力也是擺在那里的。所以，在中資企業(yè)打退堂鼓的同時，蘋果等企業(yè)卻在計劃把部分產能轉移到印度。

大國競爭，未可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