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吳少劍 安力彌
編輯/米利暗
要說最近遭受的精神暴擊,除了問我:
你的工資為什么這么久都沒漲?
就是伍佰問我:
你才二十五歲,怎么生活有這么多痛苦?
我不知道我為什么這么痛苦,但是我知道伍佰老師沒有痛苦。
只有一位觀眾的演唱會
不知何時起,“伍佰老師開演唱會,自己一分鐘都不用唱”的傳聞在網(wǎng)絡(luò)上瘋傳。
當伍佰穿上他那一身寬松、舒適又難看的月餅禮盒內(nèi)襯上臺時,你就知道,他要開始檢驗全國歌迷的唱歌水平了。
一場演唱會,伍佰吉他不拿,話筒不拿,手往天上一指,就開始滿場溜達,累得滿頭大汗。
琴壞了也不慌不忙,起個頭讓觀眾先唱著,等工作人員把琴拿上臺,再緩緩加入大合唱。
許多觀眾看完都表示: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見到手語歌手上臺演出呢。
別的歌手上臺唱歌會倒嗓,但伍佰唱了一晚上,嗓子沒啥事,肌肉拉傷了,順便還把所有觀眾從現(xiàn)場疏散了。
但近日,伍佰老師在一場演唱會上現(xiàn)場澄清:網(wǎng)上都是瞎說的,大家千萬別信!
為什么這么說呢?
因為伍佰認為,“這不叫合唱,叫對唱。是你們唱一句,我唱一句?!?/p>
前段時間,在北京凱迪拉克中心,我親眼見證了“伍氏對唱”:
當親耳聽到伍佰在臺上叮囑歌迷朋友:主歌你們唱,副歌我唱,不要搶。
由此,伍佰也順理成章成了全國演唱會打假第一人
——他絕對不會被質(zhì)疑假唱,因為他根本不唱。
他只會在自己的簡歷上留下光輝的一筆:曾多次指揮五萬人,演唱三小時。
“圣人”伍佰
毫不夸張地說,伍佰幾乎就是娛樂圈的活圣人。
伍佰是一個極其神奇的存在,1989年簽入滾石唱片,至今已經(jīng)34年,伍佰作為一個亞洲頂流,竟一點黑料都沒有,甚至連“罵保安”這種事情都沒做過。
一個律師在新聞里說:“零差評的明星,只有伍佰和金城武?!?/p>
如果硬要說有什么黑料的話,可能只有兩個。
一個是在《新故事》里,伍佰為了給小孩填飽肚子,去7-11便利店偷三明治,被正義的陳奕迅開車撞飛。
另外一個,就是如上文所說,開演唱會“偷懶”不唱歌,讓粉絲唱。
就連潛規(guī)則之類的新聞,也與伍佰幾乎絕緣。
2003年,伍佰與經(jīng)紀人陳文佩結(jié)婚,至今依然十分相愛,相互陪伴了足足20年。
可以說,除了人身攻擊伍佰,再也挖不出他的缺點。
可能有人會疑惑,在這個靠流量博眼球的時代,伍佰沒黑點,也不造熱點,他是怎么火了足足有30年的?
有人會說,因為他的歌夠土啊,風格不小眾,所以受眾面廣啊。
伍佰,太“土”了
伍佰土,幾乎是他的“原罪”。
首先,是伍佰的受眾“土”。
因為唱伍佰歌的人實在太多了,不論老少、不論貧富、不論學歷,不管是哪種人群劃分,都會有那么一批喜歡伍佰的受眾,伍佰真正做到了有教無類。
尤其是實體行業(yè),搶到訂單的老板、發(fā)了工資的農(nóng)民工、完成單子的卡車司機,為了慶祝勝利,往往會去KTV里唱上一首《再度重相逢》或者《世界第一等》,隨后就灌上幾瓶青島啤酒。
伍佰從一開始定位就十分清晰,他就想給普通人唱歌。他要的是雅俗共賞,而非孤芳自賞。
90年代,正當許多歌手琢磨著怎么把自己包裝得更高端的時候,伍佰的幕后推手倪重華就說:“(伍佰)想賣的對象就是機車行的小弟和卡車司機,因為他們以前都是聽臺語歌的,能夠打動這個族群,等于打動了社會上的多數(shù)人?!?/p>
有趣的是,伍佰在《愛上別人是快樂的事》的專輯封面里,穿了一件價值3萬臺幣的范思哲。
結(jié)果路人們看了這張封面,就納悶:“怎么卡車司機上專輯封面了?”
但這也從側(cè)面佐證了,伍佰有多接地氣。
而伍佰的原罪之二,就是歌曲傳唱度太高了。
如果你在閩南地區(qū)生活久了,你會發(fā)現(xiàn)閩南人結(jié)婚了能唱伍佰,離婚了也能唱伍佰;開店剪彩的人可以唱伍佰,破產(chǎn)倒閉的人也能唱伍佰,使用場景實在是太豐富了。
本質(zhì)原因是伍佰的歌詞的土,有著一種樸實而厚重的力量感,簡單有力,但情緒都極其立體,有兩面性。
譬如說,一個人白手起家成功了,十分喜悅,他可以唱《世界第一等》
“人生的環(huán)境,乞食(乞討)嘛會出頭天”
緊接著就喊上一句“來來來,喝完這一杯,還有三杯”,以酒友們被灌得東倒西歪告終。
但如果一個人創(chuàng)業(yè)失敗了,十分傷心,他同樣可以唱《世界第一等》,規(guī)勸自己:
“求名利無了時 千金難買好人生”
同樣的,伍佰能火30年之久,甚至在95后00后這里破圈,還是因為他的歌詞哲學容量大,你在什么歲數(shù)聽,都有不同的感受。
伍佰演唱會大合唱次數(shù)最多的,就是伍佰1996年創(chuàng)作的《Last Dance》,還沒進入社會的小青年,可以聽到初戀那種極其青澀又緊張不安的感覺:
“你給的愛
無助的等待
是否我一個人走
想聽見你的挽留”
我聽這首歌的時候非常有感覺,因為我高三給一個明戀的女孩寫了情書,然后那個女孩以“快高考了請好好學習”為理由拒絕了我。
一瞬間,我的腦海里就響起了這首BGM,伴隨著伍佰平翹不分的“想聽見你的挽留”,在男廁所里哭泣,旁邊的壞學生們熄滅了劣質(zhì)香煙,打開酷狗音樂給我外放了這首歌,于是哥幾個都哭了。
但當許多人工作之后,重聽《Last Dance》,在如此核心的一句話里,卻充滿了一種極致沉默而又難以言說的吶喊:
“春風秋雨飄飄落落只為寂寞”
這時候,伍佰的愛就更加高級了,作為聽眾來說,感受是這樣的:
小時候愛玩電腦游戲但家長不讓,于是長大后用工資配了臺帶4090顯卡的電腦,但卻陷入了電子陽痿;
年輕時候沒錢只能窮游,長大后能自己負擔機票了,卻因為太累了不想在黃金周跟人擠景區(qū);
你曾為了一個女孩或者男孩,學著去折川崎玫瑰花,給ta寫上一封情書,陪ta純走路逛步行街4個小時一分不花,然后又去校門口奶茶店喝4塊一杯的糖精奶茶,心里卻充滿了幸福。
可等到長大之后,可以喝冰冷而苦澀的星巴克了,可以隨便就用外賣點單一束大玫瑰甚至還帶著led暖光,可那種漫無邊際而四處張望的愛意卻終將逝去了。
在能力與愿景的錯配之下,不論春夏秋冬如何變換,我們從愛情公寓走向蝸居,但我們愈發(fā)疲憊,最后發(fā)現(xiàn)這就是寂寞。
于是,“春風秋雨飄飄落落只為寂寞”。
所以,伍佰歌詞之土,是因為伍佰的歌詞本質(zhì)是一種土壤。
你用什么年紀的養(yǎng)分去種植它,你就能收獲什么年紀的果實。
而伍佰的原罪之三,就是伍佰的精神很“土”。
2002年的時候,有一部電視劇《粉紅女郎》,在75后80后的青年群體里熱播。
每當陸毅袒胸露乳地開著摩托車飛馳,后面再載著一個可愛嬌羞的劉若英,伍佰的《浪人情歌》就會響起,烘托出陸毅放蕩不羈的青年酷帥形象,而且他們的發(fā)際線真的很完美。
但在2023年的時候,90后00后青年依然愛著這首歌,一如很多青年愛著伍佰。
今年伍佰巡演的一個固定環(huán)節(jié),就是統(tǒng)計歌迷的年齡層,伍佰很驚訝地發(fā)現(xiàn),很多歌迷年紀都小于25歲。
在北京場,伍佰還現(xiàn)場問了一句:“我的歌你們能聽懂嗎?25歲以下的人生活有這么哀傷嗎?”
伍佰也很震驚,30年了,年輕人換了一批又一批,但自己對年輕人的影響力依舊存在。
因為中間一定會存在一個永恒不變的內(nèi)核。
其實,伍佰雖然做了很多歡樂的音樂,但其實他自稱“做音樂是我逃避世界的方式”。
1992年,伍佰發(fā)行的第一張專輯《愛上別人是快樂的事》,第一首歌的名字叫《不滿,不滿》。
伍佰其實也很喜歡攝影,但他在記者會上,對著自己出品的攝影集說道:“拍照跟寫歌一樣有,其實都是為了逃避,一直以來,我都很不想面對現(xiàn)實?!?/p>
至此,伍佰和一代又一代的青年產(chǎn)生了共識,大家既想在現(xiàn)實中追逐夢想,又想從現(xiàn)實中逃離。
就像伍佰的一首較為冷門的歌曲《拋棄》里,唱出了他的心聲:
云拋棄了大地
風拋棄了世界的孤寂
花朵拋棄了美麗
而我拋棄了自己
在我們所受的教育里,正確的事情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寧做雞頭,不做鳳尾”,以至于短暫的失敗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但伍佰自始至終都告訴青年們,這樣沒事。甚至骨折了都可以瀟灑演出。
譬如我們總調(diào)侃伍佰起個頭就不唱了,讓大家唱。
但反過來想,這也是伍佰演出的一部分。
已經(jīng)演出成功無數(shù)次的、唱功經(jīng)過磨練的伍佰,將舞臺退讓給廣大的群眾,大部分人甚至是第一次來聽伍佰的演唱會。
這些人很多是伍佰口中哀傷的25歲青年,很多沒有成家立業(yè),而且他們唱的肯定也不如伍佰。
但伍佰此時化為了心靈導師,讓他們吶喊出那些簡單的歌詞,去合奏那簡單的旋律,去釋放現(xiàn)實中那種復雜的壓力,然后重拾希望。
如果現(xiàn)實中的心聲無法吱聲,在伍佰這里,他們可以盡情地喊出來:“莫怨天,莫尤人,乞食也會有出頭天?!?/strong>
這就是2023年了,我們依然愛著伍佰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