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biāo)題：是誰造就了“蔡依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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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針一枚接一枚鎖住纏繞頭發(fā)的薄布。造型師動作沉著，使別針呈現(xiàn)出縫紉機(jī)針腳般的痕跡。這將是蔡依林今次拍攝的第一個造型：后臺化妝間內(nèi)的女明星。

有本攝影集叫《候場》(The Half)，快門記錄下許多演員在登臺前的狀態(tài)，那是紀(jì)實；今天則是再造，眼前的“化妝間”是臨時搭建的，蔡依林須經(jīng)過幽暗的通道、吐著光與熱的取暖器，還有許多許多工作人員……化妝間對面是“舞臺”，蔡依林整裝出發(fā)，登上升降臺，轉(zhuǎn)眼成了暗夜中的星：A star is born。

再造這樣的場景，是提煉、壓縮、象征，可以覆蓋25年，也可能盡在一瞬間。

或許還可以找出另一重隱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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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上半年，蔡依林參加了The First Take。節(jié)目特色是以極簡的配樂凸顯人聲的魅力。表演者只有一次拍攝機(jī)會，從頭到尾，完完整整。

當(dāng)?shù)褂嫊r讀秒“3，2，1”，蔡依林感覺到一切靜止，宛如進(jìn)入楚門的世界，“只剩下自己和自己的呼吸，沒有再多余的空間 ”。仿佛有一個聲音催促她“要往前走”，靠近麥克風(fēng)，“沒什么需要抓住的了，不需要不需要，聽身體，交給它”。

蔡依林也不相信自己竟會如此緊張。踏入那間房間，她才知道樂手并不會在身邊，目光所及，除了麥克風(fēng)，只剩三臺攝影機(jī)，“原以為有人和你共患難，沒想到只有我獨自面對。一個人，收不到任何反饋，你不停地批判自己，仿佛是末日”。

頭一個音符流出，蔡依林并不刻意雕琢歌唱技巧，而是“發(fā)自內(nèi)心捕捉當(dāng)下的情緒和感覺”，一呼，一吸，“只要呼吸是順暢的，其余交給經(jīng)驗去處理就好，隨著樂器的流動，它彈奏出一個頻率，我身上的細(xì)胞就可以感受到，留下最真實的反應(yīng)。音樂，實際是一種靈魂的反應(yīng)?！?/p>

純白房間內(nèi)，心無旁騖投入音樂的蔡依林簡單又純粹，她將這視作人生的一趟旅程，“在短短的時光里，一個人來，一個人走”，也“真心感謝總有伙伴們圍繞，嬉笑怒罵，為彼此的旅程添加無限色彩”。

實際上，有些變化早已經(jīng)開始。

去年年末舉辦的“JOLIN編織夢想丑毛衣派對”上，蔡依林聽聞歌迷曾以她那句“我都走過來了，你也可以”激勵自己，頓時落淚，她調(diào)侃自己“25年后淚腺很松”。這不是她第一次這么說。5年前，發(fā)布上一張專輯Ugly Beauty時，蔡依林笑自己：“任何愛都會讓我掉淚。我現(xiàn)在淚腺很發(fā)達(dá)，不用大驚小怪。”

若回到十幾年前，蔡依林是不準(zhǔn)自己哭的。

將“不準(zhǔn)”二字放大，透出一種倔強(qiáng)，倔強(qiáng)背后又是無可奈何：“我有種根深蒂固的想法， 只要一哭就會上新聞，一上新聞就會被放大?！钡挂膊皇呛ε抡孤蹲陨泶嗳醯囊幻?，而是“我根本對那些沒興趣”：“我不會好奇自己究竟怎么了，一心只想往前沖，工作一個接一個，演唱會前的準(zhǔn)備時間非常短，永遠(yuǎn)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時間不夠用?！币彩悄莻€階段，蔡依林成了娛樂圈的“卷王”，芭蕾、吊環(huán)、鞍馬、空中吊帶、鋼管舞……幾乎每場演唱會都必須挑戰(zhàn)一個高難度動作，觀眾的期待隨之堆疊起來。2012年年末，蔡依林為臺北小巨蛋演唱會彩排，意外從鋼管上墜落，頭部撞地，嚴(yán)重程度是之后她在正式表演時，左手手指無法彎曲和用力。

事后沒多久，蔡依林接受采訪說，那一刻，好想把舞臺拆掉。

時隔多年再提及，依舊叫人心有余悸。蔡依林最深的記憶集中在著地那刻，她大哭。這次墜落成了釋放的出口：“我知道自己緊張過頭了，我不斷往前沖，卻不懂停下來。是不是可以這樣形容呢——就像遇到了突發(fā)事件，要過一陣子，你才哭得出來?！?/p>

有人告訴蔡依林，可以通過寫東西紓解自己，比如寫日記?！暗覍ψ约嚎偸呛車?yán)厲，可能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寫出來的東西一定要邏輯好，文字好，有技巧……這么一來，我反倒不知道該寫什么了?！钡挚释麆庸P，抒發(fā)一些什么，于是開始用左手畫畫，隨性涂抹，畫完后，再分析抽象的圖案，“如嬰兒無法用語言表達(dá)，大人只能猜測他們是餓了要吃飯，還是哪里不舒服”。她終于開始好奇，“自己怎么了”。

“現(xiàn)在回想，那是一種靜心放松，也是一次探索。我開始關(guān)照自己內(nèi)心?！辈桃懒钟幸庾R保留更多的獨處時間，才恍然領(lǐng)悟，工作之外，“原來生活還有蠻多有意思的片段”。

這個冬季，蔡依林把好奇心放在了煲湯上。她細(xì)碎地分享煲湯的經(jīng)驗，如何上網(wǎng)查菜譜，再如何琢磨湯頭的濃淡，分辨配料間微妙的差異，一旦好奇心被激起，她總會一頭扎進(jìn)探索的海洋，流連忘返。“最新的成果是煲蒜頭香菇雞湯和蛤蜊姜絲湯，算有驚喜，味道居然很像是從店里買來的那種?！币彩窃谶@個冬季，蔡依林發(fā)布了一首新歌OH LA LA LA，她說，“OH LA LA LA”正是吃到令人滿足的食物，忍不住會發(fā)出的聲音。喝自己煲給自己的湯，“OH LA LA LA”也要脫口而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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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同的時間段，蔡依林總能找到新的好奇點，好奇心是她無法舍棄的：“有段時間，我好奇心理學(xué)和腦神經(jīng)、好奇怎么呼吸……全都是類似的小事，無關(guān)工作?！痹掝}滑向那些年，她以平淡的語氣坦承：“好奇心理學(xué)，是因為我覺得不快樂，眼睛看到東西仿佛被卡住了，我想找到答案。”

直視自己不開心，已是不易，蔡依林還要厘清一路泥濘，她閱讀不同流派的心理學(xué)書籍，甚至轉(zhuǎn)入玄學(xué)、研究占星，最終讓她緩下腳步的是老子：“大道至簡，好像是所有問題的終極答案。”《道德經(jīng)》寫道：萬物之始，大道至簡，衍化至繁，是要人撥開云霧，剝離繁復(fù)，回歸簡單，發(fā)覺純粹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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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嚴(yán)苛而無情的聲音圍繞身旁，初出道，蔡依林感覺自己像是小學(xué)生，媒體則是“說什么都對”的權(quán)威。一句句批評落下來，她立即將之消化為鞭策，告訴自己下次一定表現(xiàn)得更好；旁人為她框定的一個個標(biāo)準(zhǔn)，成了她竭盡全力也要抵達(dá)的目標(biāo)。

十幾年后，身處網(wǎng)絡(luò)發(fā)達(dá)時代的我們對此更能感同身受，被無數(shù)人關(guān)注、評判、調(diào)侃、攻訐，心力交瘁，百口莫辯，直至自我否定?！澳晟贂r我們不懂，總試圖改變他人，好像一定要把道理講個明白，但你無法將自己的觀念強(qiáng)加到別人身上?！?/p>

蔡依林被視為于戾氣中成長起來的女王，她歷經(jīng)種種，經(jīng)驗穿越時空，為當(dāng)下的你我傳續(xù)力量。蔡依林告訴粉絲：“別人說的不一定代表事實，不過是彼此立場不同而已。我們?nèi)ゾW(wǎng)絡(luò)上跟人爭論，倒不如停下來想一想，這些給你的人生意義是什么。也許少了種種聲音，你可以更專注于自己真正喜歡的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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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創(chuàng)作，像是自己的日志。”蔡依林如此寫道，這也成為自我療愈的一種方式。在The First Take中，蔡依林選擇了《親愛的對象》，這首歌是去年金馬獎熱門電影《關(guān)于我和鬼變成家人那件事》的主題曲?！盀槭裁措娪俺３：芨腥?？”蔡依林將語速保持在相對平緩的狀態(tài)，“因為它常替我們將日常無法說出口的話講出來，我希望這首歌曲幫主角講出他無法講的話?！备鑾е适拢刹桃懒中煨斓纴恚耗阌薪幼∥业姆椒?，我去哪里飛翔，你都會在場。它是關(guān)于愛的，“無條件的愛”。

“在我生命中，一定要在場的是家人。”前些日子，蔡依林的侄女參加體操比賽，“我們討論家長要不要陪，一邊擔(dān)心家人會給孩子帶來壓力，一邊又覺得家人的‘在場’是種穩(wěn)定力?！?/p>

近些年，蔡依林以音樂回應(yīng)社會議題，表達(dá)態(tài)度、探索內(nèi)心，以及描摹大寫的“愛”——愛，不等于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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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依林另一首歌Someday，Somewhere是《此時此刻》的主題曲。劇集以10個故事展現(xiàn)愛情的不同樣貌、不同可能，蔡依林在INS上留下了一封來自未來的信，寫給“現(xiàn)在的你”：

愛情，是件奢華的奢侈品。此時，佩戴上它的我，得到了全世界的注目。明明知道，終有摘下的一天，此刻，我仍想痛快地說愛。本以為“奢侈品”是指愛情尤為珍貴，但蔡依林給出更瀟灑的解讀：“愛情，它是階段性的，就像你買到一枚昂貴的鉆戒，不可能每天戴。對我而言，生活是漸漸走向無條件地付出和陪伴，愛情只是‘我喜歡你的特質(zhì)，所以跟你在一起’，但我們未必可以變成家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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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前，二十幾歲，蔡依林曾以為愛情就是愛，“我常說‘我愛你’，但究竟愛你什么呢？我漸漸開始好奇”；如今她知道“愛情就像煙花，即便絢麗，也終會消失在空中?！庇嘘P(guān)愛情，講起來總是頭頭是道，真遇見，卻“只能讓身體保持覺知，畢竟，很多事無法用頭腦決定”。

似乎剛剛進(jìn)行了一場關(guān)于愛與愛情的辯論，但問題也可以變得簡單：“現(xiàn)在的你遇見愛情，還會一頭栽進(jìn)去嗎？”

“會吧?！辈桃懒植患偎妓鳎o接著，她大笑起來。此時此刻，她還是她。

Q

&

A

ELLE：今年是你出道25周年，如果遇見25年前的自己，你會對她說什么?

蔡依林：我記得自己以前的回答是“什么都不講”，因為跟她講什么，她應(yīng)該都不會聽。

ELLE：這倒是。就像父母明知道孩子不會聽自己的話，但有時還忍不住要念孩子幾句。

蔡依林：(思索片刻)我正在想我父母以前常常跟我講什么，但我完全聽不進(jìn)去……我想我可能會讓她靜下來，享受呼吸——但這是不可能的，她絕對不會慢一點！就像我現(xiàn)在跟工作人員說，你可以不要跑那么快，但他們還是一直在跑啊。

ELLE：如果面對身處低谷時的自己，你會對她說什么呢？

蔡依林：我應(yīng)該會跟她說，世界不只是你跟愛情而已。有很多事情、很多顏色你可以去探索，不要鎖住自己，不要被鎖在別人賦予你的框架中。

ELLE：對于此刻的自己，你有什么特別想要表達(dá)的嗎？

蔡依林：此刻的我感覺就像某一個開關(guān)被打開，再也停不下來了，總有很多想法、很多創(chuàng)意。還有，我比較能夠聆聽了……

ELLE：聆聽周圍人的意見嗎?

蔡依林：是聆聽自己身體的狀態(tài)——25年前的我不可能留意的東西。

您也可以點擊ELLE007收聽本期封面故事。

攝影：NICK YANG

造型：王安

化妝：鑫淼

發(fā)型：JOHNNY HO

采訪/撰文：陳驚雷、徐劭文

編輯：JY

設(shè)計：ZHAO WEI

執(zhí)行制片：陸嘿嘿(KETCHUPSTUDIO)、SISSI CHEN

制片助理：IRENE(KETCHUPSTUDIO)

美甲：YUME阿夢

美術(shù)：FEIFEI LI(SHOWCASE)

攝影助理：盧林

時裝助理：宋宋 、YUKI

器材提供：KITMAN

影棚提供：NEWS片場

微信設(shè)計：Mika Z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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