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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離怪物、變態(tài)、不祥之物,一個“雙性人”如何尋找自我?

          2023-11-27 17:13:38來源:
          導讀 記者/梁婷 實習記者/苗玉薪編輯/計巍等待打零工的王梓淇在過去三十多年的時間里,王梓淇唯一重要的事就是確定自己的性別。作為一個天生的...

          記者/梁婷 實習記者/苗玉薪

          編輯/計巍

          等待打零工的王梓淇

          等待打零工的王梓淇

          在過去三十多年的時間里,王梓淇唯一重要的事就是確定自己的性別。作為一個天生的“雙性人”,幸運的是,她很早就知道自己更想成為女性,就和她染色體檢測的性別一樣。不幸的是,在試圖成為一個普通的、擁有確定性別的人的過程中,她一次次地失敗。

          現(xiàn)實的殘酷在于,沒有人能真正自如地同時活在兩種性別中,我們所以為的“雌雄同體”也不過是種局外人的想象。在現(xiàn)實世界,身體同時擁有兩種性別的王梓淇,被周圍人視作“怪物”和“不祥之物”。直到今天,她34歲了,盡管身份證早已改成了女性,但她始終未能從兩種性別帶來的沖突中逃脫,她對自我的尋找依然懸而未決。

          王梓淇和她在城中村的家

          王梓淇和她在城中村的家

          隱秘的不同

          “你掛的是男科診室啊,你知道嗎?”生殖醫(yī)學科分診臺的護士核對著電腦屏幕的掛號信息——女,34歲——抬頭、皺眉,很不解地和穿著粉色長袖、扎著辮子的王梓淇確定了兩次。

          “就這個,我知道,我知道”,她并不意外護士的疑問,也不想多做解釋,拿著掛號單等在了診室門口。十月初,王梓淇在深圳市羅湖區(qū)人民醫(yī)院做了一次全身檢查,現(xiàn)在,她要找醫(yī)生問診。

          今年以來,她不計后果地把自己又一次暴露在公眾面前。她想籌錢做手術,成為純粹的女性,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快,或者說唯一有效的方式。盡管她已經(jīng)在深圳另一家醫(yī)院做過相同的檢查,但面對人們的質(zhì)疑,她覺得,要在不同的醫(yī)院重新做一次診斷,再次證明自己是“兩性畸形”(指一種先天性染色體、性腺和表型性別的發(fā)育異?;虿黄ヅ洌?。

          按照國際標準術語,2006年,就已經(jīng)用“性發(fā)育異?!比〈恕皟尚曰巍钡谋硎?。上海解放軍411醫(yī)院整形外科的主任趙燁德告訴我,這是來自醫(yī)學界的一種修正,盡量不用帶有“歧視性”的語言去下診斷。

          遺憾的是,這種醫(yī)學上的共識并沒有在生活中給王梓淇帶來支持。一直以來,她都是人們口中的那個“怪物”。

          出生時看起來更加明顯的男性器官宣告了王梓淇最初的性別,這是很多普通人區(qū)分嬰兒性別的唯一依據(jù),王梓淇“理所當然”被當成男孩養(yǎng)育。但女性的一面卻同時發(fā)生在她身上,在當時的社會氛圍里,一個男孩走路姿勢扭扭捏捏,會被認為是“奇怪的”——“二刈子”、“二姐”這樣的稱呼一直伴隨著王梓淇長大。

          男孩的說話聲音、長相之下,王梓淇有更多關于女孩的秘密?!拔沂桥ⅰ钡南敕ㄔ趦?nèi)心深處隱秘地生長著,看人家小姑娘穿那些漂亮的衣服,她好羨慕,就買彩色頭繩偷偷地戴在手腕上。但她能意識到自己和普通女孩不同,“我知道女的沒有那個東西的,我有,我就跟別人不一樣”。

          王梓淇說,有記憶以來,她都是蹲著尿尿的。異樣直觀的外化出來,是突然來了月經(jīng)。某一天,在教室里,板凳黏黏的,她一摸,是血,“懵懵的,哪懂那些?!庇型瑢W看到了,哈哈笑,“你是不是痔瘡犯了?”還有人問她,“你是不是受了?”被欺負也是常有的事。

          “我在他們眼里就是變態(tài)、就是怪物?!蓖蹊麂繜o法回答周圍人的疑問,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她甚至無意中聽到一個男老師和別人討論自己是“不祥之物”。

          在趙燁德看來,理想狀態(tài)下,這種問題越早發(fā)現(xiàn)越好,最好在學齡前。早發(fā)現(xiàn)并不意味著要早做手術,而是讓孩子和家長一起客觀的面對現(xiàn)實。家長陪著孩子度過性別認知的搖擺階段,給予關心幫助,等到孩子逐漸明確自己的性別,再進行手術。

          但在實際經(jīng)驗中,很多父母往往到了孩子青春期,才會意識到異常,“這其實已經(jīng)有一點晚了”。趙燁德解釋,“孩子一般在幼兒園就有了性別概念。女孩子是蹲著尿的,我是站著的,為什么?慢慢地,他會意識到,因為我是男孩子,我就要站著,他內(nèi)心會開始建立自己的性別概念”。這意味著,如果到了青春期或者更晚去診治,他們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很長時間的性別認知困惑。

          這些理念對于王梓淇的父母來說可能太陌生。他們生活在農(nóng)村,開著一家水果店,像無數(shù)普通家庭的父母那樣,起早貪黑賺錢,養(yǎng)兩個孩子。王梓淇沒有從父母那里獲得她想要的理解。她問過媽媽月經(jīng)的事情,媽媽說她“胡吹亂侃”。“你是個男孩,不可能有這些東西,還學人家女孩墊個紙,害不害臊”。

          現(xiàn)在,被問起關于月經(jīng)的事情時,王梓淇的媽媽否認了,“沒有(說過),她小時候沒有那種毛病,大了才有?!焙屯蹊麂磕挲g相仿的同村一個女孩告訴我,她印象中,至少在十八歲之前,王梓淇就是正常的男孩兒。

          時過境遷,如今很難確切知道,別人眼里的“正?!焙妥晕艺J知中那種隱秘的不同怎樣在王梓淇的世界交織。只是她一直處在“我為什么跟別人不一樣”的困惑中——沒有人能回答。“如果小時候(意識到生?。┳隽耸中g,可能現(xiàn)在我早就成家了,就算沒有結婚,應該也過得很幸福,是吧?”

          關于“兩性畸形”,2019年發(fā)表的《性別發(fā)育異常中國專家診療共識》中提到,性別決定是治療中最重要的一環(huán),是一個復雜的過程,需要多學科診療團隊、家長和/或患兒本人共同參與和討論后才能得出結論?!霸\療共識”認為,沒有足夠證據(jù)說明何時性別選擇更好,但無論哪種選擇,主要的目標是一致的,“就是讓決定的性別與最終自我認同的性別相一致,以防止將來可能出現(xiàn)的性別焦慮和性別沖突帶來的巨大痛苦,并且能更好的融入社會”。

          但很長時間里,王梓淇都處在性別焦慮和性別沖突中,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個啥”。

          王梓淇坐地鐵總拿著自己的凳子,她不想靠近陌生人

          王梓淇坐地鐵總拿著自己的凳子,她不想靠近陌生人

          “豁出去了”

          十多年前,困惑的王梓淇并沒有得到科學、專業(yè)的診療。她印象中,大概是十七八歲,或者成年不久,才第一次去太原一家醫(yī)院檢查。那時,她還是男性,拿著在飯店做傳菜員的第一個月工資,獨自來到醫(yī)院。不知道該掛什么科,她只能和護士“實話實說”:“我跟別人不一樣,又有女的,又有男的(器官)。”離開的時候,她回頭瞄了一眼,護士也一邊瞄她一邊和旁邊的人說話,“我感覺她肯定在說我,還有這種人?她沒見過。”

          “這不符合常理?!痹谕蹊麂康挠洃浿?,面診的醫(yī)生也很疑惑,“不管你是男的還是女的,怎么能又有男性器官,又有卵巢?”醫(yī)生甚至指向了一種心理上的病癥:“性別錯位”,即一個人在心理上無法認同自己的生理性別,并為此產(chǎn)生的一系列錯位癥狀,建議她盡早去北京的大醫(yī)院咨詢、做手術。

          “天都塌下來了”,第一次診斷,一些陌生的醫(yī)學名詞讓王梓淇更混亂了,她一知半解,“男的做不成,女的做不成,我到底是個啥呀?”在這種混亂中,唯一能抓住的是想要成為女孩的渴望,不再遮掩,“豁出去了”。

          成為女孩的迫切心情記錄在她的社交動態(tài)里,從2012年開始到2014年,反復更新著:“我下定決心要做女人,哪怕只做一天讓我去死我也愿意”;“我從行為舉止里都能覺得我是女孩……我到底是什么,請告訴我,我就想做個女人就這么難?”

          有人在帖子下問她,你到底是男是女?她回復,“我都不知道我是男是女哦”。時而堅定,時而又陷入自我認知的混亂,是王梓淇二十多歲那幾年的生活常態(tài)。

          她在QQ群發(fā)現(xiàn)了更多和自己“相似”的人。群里流傳著中國第一位美女張克莎的故事,還有出身貧苦、做手術后成為明星的陳莉莉。王梓淇看到了希望,她想讓自己成為純粹的、只擁有一種女性性別的人。

          穿著打扮的改變最容易,她一點點留頭發(fā),或者戴假發(fā),把小時候不敢穿的,粉色短袖、黃色棉襖第一次穿在了身上。粗糙的、充滿男性氣質(zhì)的說話聲音難以掩蓋,她就跟著群里一個叫“彩色蓮花”的人練習女生說話的方式。據(jù)她所知,那也是一個做了手術的女孩,但說話聲音完全聽不出是男的,很好聽。

          她一直沒有像其他女孩那樣如期發(fā)育,就把在群里搜集到的方法,無所顧忌地在自己身上試驗。有人說要吃藥抑制雄性激素,她吃不起貴的進口藥,就吃便宜的國產(chǎn)藥。十塊錢100片的藥,別人一次吃兩三片,她要吃十片。藥物見效慢,她萌生了做隆胸手術的想法。當年為了籌錢,她甚至在醫(yī)院廁所的墻上貼了紙條,想賣腎換錢。

          在她模糊的記憶里,大概是2012年的某一天,她翻到了父母放在家里的錢。那是她從來沒見過的、厚厚的一沓100元,一共兩萬塊,“心理的惡魔一下子就出來了”。她偷拿著錢,連夜去了河南洛陽一家整形醫(yī)院做隆胸手術。

          她對醫(yī)院沒有更多了解,只是瀏覽QQ群里的信息時,無意中添加了工作人員的QQ。她沒有考慮過可能存在的手術風險,或者對方是不是騙子,對方讓她去,她就不管不顧地一個人去了。一開始,她并不適應自己有了胸部,做完手術,想上廁所,穿著一件衣服就出去了,還是護士提醒她,要穿內(nèi)衣了?;丶液螅瑡寢寶獾媚脫{面杖打她,壓著她去醫(yī)院,又花了八千塊,取出了兩萬塊錢做的假體。前后不過半年,“遭了很大的罪”。

          “我真的十惡不赦,對父母太殘忍,幾個月都掙不下……”王梓淇現(xiàn)在想想“很心疼”,但當時“被沖昏了頭腦,我就不管你的死活,想干啥干啥,你愛咋咋”。

          她好像也不在乎自己。為了外表上更像女孩,她又想到了做面部整形手術,舉著“死也要做女人”的牌子走在太原的街上和大學校園里,請求大家捐錢幫她。像現(xiàn)在一樣,她并不避諱真實姓名。在那個一萬多人的村子里,王梓淇的事被傳得沸沸揚揚。家人罵她,“丟人敗興、出盡了洋相”。她被更多人議論、取笑。當年的一條動態(tài)里,她仿佛在勸自己:別活在別人眼里,別活在別人嘴里,那樣會活不下去的。

          34歲的王梓淇眉頭緊皺,好像只是想了想,多年前的痛苦就又回來了。她撩起衣服,指了指胳膊上遺留的自殘傷疤。她說,自己還喝過老鼠藥的。

          在嘲笑聲中,太原一家私立整形醫(yī)院看到了她的經(jīng)歷,免費給她做了面部整形手術。當?shù)匾晃淮迕窀嬖V我,他們聽說的是,當年她做了手術,不知道怎么后來身份證也改了,家里很反對,“覺得有點傷風敗俗那意思”,打過,也罵過,后來她走了,這些年很少再回來。

          王梓淇也曾天真地以為,只要她逃離了原來的環(huán)境,逃離了她又男又女的外在,就能像正常女性那樣開始新生活了。

          騎電動車接駁客人,是王梓淇在深圳的諸多謀生方式之一

          騎電動車接駁客人,是王梓淇在深圳的諸多謀生方式之一

          逃了又逃

          新的身份,性別女,她選擇了隨母姓,取名王梓淇。她需要這種來自外界的認可。她說,申請改身份證性別時,戶籍科的民警都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一條一條查了需要準備的材料。她要找“好多好多人”簽字,開無犯罪證明,找醫(yī)院出具性別鑒定書……也是因為性別鑒定,她第一次做了染色體檢查,結果是“46XX”——這是生物學上屬于女性的染色體,她的心終于放到肚子里了,這和她自我認同的性別是一致的。

          從正式提交申請到收到全新身份證,她等了二十多天。她說,收到身份證那天晚上,自己睡覺都一直抱著它,這意味著,可以“正大光明地”作為女性去生活了,“我的身體還不好,但法律已經(jīng)承認了,我是合法的女性公民”。

          于是,女性王梓淇第一次進廠了。在深圳的一家工廠里,她終于可以大方寫下自己的性別。以前登記信息時,性別欄常??罩?,“實在是寫不出那個‘男’”,被人提醒,她就說,你幫我補上吧。

          這份工作底薪2000多元,還給交五險一金,加上工作日的加班費、周末的翻倍工資,每個月能有四五千塊。在一個陌生的城市,以全新的身份做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王梓淇終于開始了期待中的美好生活。沒想到的是,不久后,一個老鄉(xiāng)也來這里上班了,跟她在同一個部門。

          “本來我的事情誰都不知道,他就把我的事給我揪出來了?!比缓笠粋魇?,十傳百。沒有人說要開除她,但常常被談話,“你看你這個事情對別的女生也不尊重(比如,使用衛(wèi)生間)”。

          她無法接受這個理由,自己并沒有住宿舍,而且“我已經(jīng)是女生了,為什么要這樣對我?”耗了一個多月,她逐漸沒有班兒加了,周末總雙休,只能拿底薪,扣掉五險一金、飯錢、房租后,一千塊錢都落不到手里,沒辦法,她拿著賠償離開了。

          這已經(jīng)不是她第一次因為“性別問題”被迫逃跑了。

          在還是男性的時候,她就來過深圳的工廠。在一個和她情況類似的QQ網(wǎng)友邀請下,她揣著五百多塊錢進廠了。最難捱的是,她被分到了男生宿舍,宿舍里已經(jīng)住了3個人,好在他們上夜班,她上白班。堅持了一個月,拿到工資,她就搬了出去。

          每月150元,“下雨漏水”的一個單間讓她擁有了不用小心翼翼的自由,偶爾可以在家穿上女孩衣服,取悅一下自己。她不像在太原那樣無所顧忌,而是選擇藏在人群中,小心保持著秘密,“我的身份信息還沒改過來,在別人眼里還是個男的,應該再多攢一點(錢)是不是?”

          但是,那一次小心維持的穩(wěn)定也在一年多后被打破了。介紹她來的朋友攢了點錢,“有點飄了”,王梓淇說,朋友開始明目張膽穿裙子,宿舍里擺著洗面奶、面膜,床鋪還拉著簾子。她們常常一起,她自己也“受了牽連”。風言風語越來越多,人們議論她們都不是正常人。王梓淇不得不從工廠逃走了。

          現(xiàn)在,她住在深圳坪山區(qū)城中村的一棟握手樓里,一年多前搬來。房間里沒有衣柜,衣服疊放在架子上,或者直接掛在窗戶的防護欄外。衛(wèi)生間的地上擺放著她的洗漱用品——這里就像是一個臨時的落腳點。得知要拍視頻,她從外賣的塑料袋里,抽出了化妝鏡,開始整理自己的頭發(fā)。

          回憶過去,王梓淇總是語焉不詳,很多我以為她人生的關鍵時刻,都是模糊的。關于輟學,她一度堅持讀到高中,幾次核實之后,才改口是初中。哪一年明確知道自己患有“兩性畸形”?她一直無法確定。她的言辭間常常流露出對自己的遺憾,模糊記憶或許是一種自我安慰。

          王梓淇“真的好羨慕幾個朋友”:有個武漢的女的,和自己一樣的毛病,人家結婚了,還有一個大胖孩子;廣州那個女的,在醫(yī)院上班,是碩士,一個月上萬塊工資呢……這些朋友都是她通過網(wǎng)絡結識的,她羨慕她們擁有的那種穩(wěn)定生活,而現(xiàn)實生活中的她總是零七八碎的。

          采訪期間,她騎著一輛二手電動車,載著我,前往曾經(jīng)待過的工廠。電動車是她在深圳生活的諸多謀生方式之一——往返地鐵口,接駁客人,兩公里內(nèi)10塊,有人講價她就便宜點,8塊也行。即便在等人,她也總低著頭,很少與周圍人目光接觸。她的臉部輪廓還有些男性特質(zhì),隨意扎著一個辮子,濃密的頭發(fā)讓她在人群中很容易被看見。

          二十多分鐘后,來到廠區(qū)門口,這里聚集著拉著行李箱等待進廠的年輕女孩。王梓淇說,其實改了身份信息之后,她又面試過當年來深圳進的第一家廠,都準備入住了,管理宿舍的人居然記起了她,“你之前不是在男生宿舍嘛,怎么要住到女生宿舍。你到底是男的女的?”她不知道怎么解釋,自己選擇不干了。

          電動車以35、40公里/小時的速度在機動車道上穿行著。她很少進入自行車道,時不時還會搖擺在兩條機動車道中間。拉石子的大貨車、氣罐車帶著巨大的壓迫感倏忽閃過。王梓淇好像對這一切習以為常,“沒事,沒事”——她平靜地安撫著后座的我,然后一切照舊。

          我從她車下來,剛往住處走幾步,身后突然傳來撞擊聲。王梓淇摔在了十字路口,一條腿被電動車卡著,車把完全歪了,電動車的擋風板也被擠壓變形。她闖了紅燈,與正常行駛的機動車發(fā)生了碰撞。司機原地停了幾秒鐘,車都沒下,見她自己扶著電動車站起來,一腳油門走了。一個多月前,她才因為騎電動車摔了,傷了腳踝。我讓她去醫(yī)院,她連著擺手,強調(diào)自己沒事,一直念叨,“還好你不在車上”。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王梓淇開著歪把電動車回家了。

          王梓淇做“水客”帶貨,行走在人群中

          王梓淇做“水客”帶貨,行走在人群中

          “可能活得太失敗了”

          自從離開那個工廠后,王梓淇沒再做過正式工,到處打短工,做日結。除了在地鐵站接駁客人,趕上“6.18”“雙十一”,她就去做快遞分揀;疫情期間,還去上海干了兩個星期保安;也跑外賣,但今年行情不好,一天最多也就二十來單,以前能有四五十單。她不想做了,掙不了錢,還要常常爬樓梯。有一筆收入是固定的,外地戶口每個月有一次進出深圳中英街的機會,她就去做“水客”帶貨。拉車150元,提袋子130元,順利過關,就可以拿到錢。

          10月20日,我們約好八點出發(fā),但直到快九點她才出現(xiàn)。她并不擔心遲到,“晚一會沒事,我們都很熟的”。騎電動車十多分鐘,再換乘兩班地鐵、一趟公交,大約一個半小時后,我們抵達中英街。

          “水客”隊伍里什么人都有,臨時來玩的游客,頭發(fā)花白、弓著腰的老太太,一個看起來患有侏儒癥的男孩……大家誰也不認識誰,不需要交流,王梓淇走在他們中間沒有那么扎眼,過關交貨,然后各走各的路,這個帶貨群當天就被解散了?!?50到手了”,她揚了揚手機,要請吃飯。“我這種身份,做起(正式工)不順心”,吃藥讓她變得抑郁、嗜睡,她也習慣了這種自由,不用被束縛、審視。

          但現(xiàn)在,她又將自己放到被審視的狀態(tài)里。一開始,她打聽到,想從身體上徹底擺脫“雙性”,手術費加上后續(xù)保養(yǎng)費得要20多萬元。她沒有這么多錢,只能選擇在網(wǎng)上曝光自己籌錢。這是她唯一的籌碼。被媒體幾次報道之后,最近,有私立的醫(yī)院聯(lián)系她,提出可以減免部分費用,她只需要出幾萬塊即可。她還是希望能多籌一些錢,讓自己安穩(wěn)度過手術以及術后長時間無法工作的狀態(tài),“你躺在手術床上,費用一旦超出預期,還咋掙錢?”

          為什么今年這么強烈想做手術?見面第一天,她的解釋是,“身體一年不如一年”,劇烈運動過后,腹部總是抽痛,但檢查后身體器官沒有異常,她推測,是過去十幾年激素藥在緩慢地“摧毀”身體,而手術可以讓她再無需服藥。醫(yī)生也提醒她,應該及時進行手術,以免性器官發(fā)生癌變。

          不顧一切要盡快做手術的更重要的原因,王梓淇幾天后才說出口——她有喜歡的人,但無法像其他情侶那樣正常戀愛?!拔覍Σ黄鹚?,真的對不起他”。

          在王梓淇的講述里,他們通過網(wǎng)絡結識。剛開始時,每一次見面,王梓淇都很不自在,她特別害怕自己的男性器官被發(fā)現(xiàn)。“沒有準備好”“身體不方便”……她以各種理由搪塞。在一起大概半年多,她藏不住了,決定說實話。

          對方沉默了很久后說,“這不是你的錯,父母把你生下來的,你也不想這樣,你也想以一個正常女性的身份去生活。我跟你一起面對,我會一直陪著你?!边@是王梓淇第一次感受到被身邊人理解、包容,“真的很暖心,真的”。她說,他們現(xiàn)在分隔兩地,雖然沒分手,但感情不像剛在一起那么甜蜜了,她想緊緊抓住這個人。所以,盡快做手術成了她現(xiàn)在唯一重要的事。

          仿佛宿命般,她又陷入了十多年前那種不管不顧的狀態(tài)中,在網(wǎng)上講述自己的經(jīng)歷和渴求,也接受著那些毫不客氣的取笑,類似“給我看看你那里跟別人有啥不一樣?!币源藶榇鷥r,她收到了52000元的捐助款。

          為了做手術籌錢,她甚至不惜和父母徹底決裂。幾年前,老家的地被征用,有三十多萬的征地費,她覺得應該有自己幾萬塊,但父母不給。為此,她了爸爸?!案嗳嗽诒澈笳f我,怎么能跟父母打官司?但把我生成這樣,知道我的難處不?”冷靜下來,她又有點猶豫,“對父母是不是太殘忍了?”11月中旬,以材料不符合要求為由,駁回了她的訴訟。

          和家人的聯(lián)系越來越微弱,爸爸、媽媽、哥哥都已經(jīng)拉黑了她。我打電話給她爸爸,對方聽到王梓淇三個字后,立馬掛斷了。

          10月23日,在深圳羅湖區(qū)人民醫(yī)院面診這天,除了向醫(yī)生索要診斷書,證明自己患“兩性畸形”外,王梓淇還詢問了關心很久的生育問題。當時,醫(yī)生沒有給出確切答復。根據(jù)初步檢查結果,她體內(nèi)的、卵巢發(fā)育正常,但這并不代表一定可以生育。手術要先切除、睪丸,再進行女性生殖器的整形、修復,想要生育,還要婦產(chǎn)科介入,進一步檢查、評估。對王梓淇來說,關于自己身體的未來依然不確定。

          離開醫(yī)院后,她打通了“愛人”的電話,對方正忙著,說了兩句就掛了。她又用另外的手機撥通了媽媽的電話,讓我替她說,自己這就是生病了,做手術家里能不能給點幫助?媽媽說起自己的委屈,“我偷偷瞞著她爸給她轉(zhuǎn)過錢,我還要咋?她想干啥干啥吧,我也管不了她了,哎呀,不相信她了……”電話很快被掛斷,她得去掃馬路了,這是她現(xiàn)在的工作。

          王梓淇攥著手機,也不知道該找誰了,她反思自己,“可能活得太失敗了”?!拔覜]有真正審視我的病,那會兒年輕,好像也沒有考慮很多。有時候也怪父母,他們?yōu)槭裁匆膊欢??”想起以前,她總覺得“有點可笑”,而現(xiàn)在,“也是無頭緒,一團亂糟糟的”。不過,她想,這可能都是暫時的,她期待著手術能把自己帶回正常生活的軌道,留住這十多年里,唯一一次被理解、被包容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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