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記者 王鑫

12月29日，四川省高級人民對李金犯搶劫罪再審一案作出宣判。

四川省高院認為，原判認定的事實不清，證據不足，不能認定原審被告人李金有罪。判決撤銷撤銷四川省高級人民 (1999) 川刑終字第 444 號刑事裁定和成都鐵路運輸中級(1998)成鐵中刑初字第 44 號刑事判決；原審被告人李金無罪。

拿到無罪判決的李金告訴澎湃新聞，此時此刻“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該劫殺案發(fā)生于1994年，起初，李金和老鄉(xiāng)普發(fā)成、普發(fā)能兄弟被指共謀作案。1997年2月，成都鐵路運輸中級一審判處李金和普發(fā)成，判處普發(fā)能死緩。3人上訴后，四川高院將該案發(fā)回重審。成鐵中院重審改判李金，普氏兄弟無罪。李金再次上訴，同時，檢察機關提起抗訴。四川省高院審理后認定李金伙同他人搶劫殺人，維持無期判決。四川省高院認定該案的作案人有多人，但與李金一同作案的“他人”并非普氏兄弟。

經多次減刑后，李金于2017年7月7日走出監(jiān)獄，其被羈押時間實際達21年9個月零10天。

12月29日，四川省高院改判李金無罪。圖為李金拿著判決書。受訪者供圖

澎湃新聞獲取的此次的無罪判決顯示，李金于1995年9月30日因犯搶劫罪被收容審查，1996年1月25日被逮捕，2017年7月7日刑滿釋放。

根據采信的證據，四川省高院查明：1994年10月13日，被害人姚某某、白某某入住昆明鐵路分局元謀工務段招待所。10月14日凌晨5時50分，姚某某、白某某被招待所工作人員發(fā)現(xiàn)遇害，工作人員隨即報案。經鑒定，姚某某系他人用單刃銳器和鈍器多次擊傷頭部致死亡，白某某系他人用銳器刺傷心臟及大血管失血致死亡。

四川省高院（2020）川刑再5號刑事判決書（部分）。受訪者供圖

結合在案證據，針對該案爭議焦點，四川省高院綜合評判如下：

第一，關于李金所提其有不在案發(fā)現(xiàn)場的證據的辯解理由，經查，證人方恩光無法證實案發(fā)當日李金在云南省盈江縣。李金所提被刑訊逼供的理由，缺乏相應證據證實；所提一審審判程序嚴重違法的理由，經查，成都鐵路運輸中級于1998年5月21日開庭審理的庭審筆錄足以認定在一審階段李金的辯護律師已履行為李金辯護的職責。相關辯解理由均不能成立。

第二，李金的辯護人所提本案的客觀證據缺失，現(xiàn)場勘驗筆錄提取血樣、毛發(fā)、指紋等，但是除了指紋鑒定意見附卷，毛發(fā)、血樣、足跡等的鑒定意見全部不在案的意見，經查屬實，該意見予以采納。

第三，現(xiàn)有證據無法達到刑事案件證明標準。認定李金犯罪事實的主要依據是李金的有罪供述，以及有罪供述、指認筆錄與現(xiàn)場勘查記錄相印證。但李金系在案發(fā)一年多后到案，在先證后供的情形下，在案證據確有多處矛盾：一是李金多次有罪供述均供認其與普發(fā)成、普發(fā)能共同作案，但李金與普發(fā)成的有罪供述在如何跟蹤被害人、如何作案，用何種作案工具的細節(jié)上始終不一致，且現(xiàn)場勘驗證實作案人在二人以上，本案的具體作案人員、作案手段等關鍵事實不清。二是李金的有罪供述與刑事科學技術鑒定書不符。經鑒定，被害人姚某某系被他人用單刃刺器和鈍器致死。而李金穩(wěn)定供述的是普發(fā)成用扳手擊打姚某某頭部其用撬棍按壓住姚的胸部，作案工具應僅有鈍器。綜合全案，李金的有罪供述與在案客觀證據存在一定矛盾，李金的有罪供述真實性存疑，且現(xiàn)場無客觀證據指向李金作案，認定李金伙同他人犯罪的證據沒有形成完整的證據體系，沒有達到證據確實、充分的法定證明標準，相關辯解理由及辯護意見成立，本院予以采納；出庭檢察員的相關意見不予采納。

四川省高院認為，原判認定的事實不清，證據不足，不能認定原審被告人李金有罪。判決撤銷四川省高級人民 (1999) 川刑終字第 444 號刑事裁定和成都鐵路運輸中級(1998)成鐵中刑初字第 44 號刑事判決；原審被告人李金無罪。

此前報道

澎湃新聞此前報道，成都鐵路運輸中級1997年2月作出的判決書顯示，經審理查明，1994年4月13日（案發(fā)前一日），李金和老鄉(xiāng)普發(fā)成、普發(fā)能兄弟在元謀火車站相遇，共謀搶劫。當日15時30分左右，548次列車到達元謀站。三人跟蹤下車旅客姚某某和林某某至元謀工務段招待所。次日凌晨1時許，三人攜帶撬棍等作案工具翻大門進入招待所，由李金踢開208房間門，三人用鈍、銳器擊打兩人，致其中一人當場死亡，另一人被送往醫(yī)院搶救無效死亡。作案后，三人搶得兩人的行李逃離現(xiàn)場。

該判決書顯示，李金詳細供述了與普氏兄弟相遇預謀搶劫、跟蹤被害人、搶劫作案、搶得財物數(shù)量及逃離現(xiàn)場、丟棄作案工具的經過……李金、普發(fā)成均對現(xiàn)場作了指認，李金還辨認了作案工具的類型及搶得的被害人手提包，并有照片在卷。

成鐵中院此次審理認為，該案基本事實清楚，基本證據確實、充分，足以認定，遂判處李金和普發(fā)成，判處普發(fā)能、緩期兩年執(zhí)行，實行勞動改造，以觀后效。

成鐵中院作出判決后，3人均提出上訴。1998年3月，四川省高級以原判決認定事實不清，證據不足，裁定撤銷成鐵中院判決，發(fā)回重審。

成鐵中院重審查明，李金圖謀搶劫他人錢財，攜帶作案工具，強行撞開208房間，竄進房間，對兩名被害人進行兇殺。隨后，李金搶得一個手提包，翻過招待所樓后的圍墻逃離現(xiàn)場。檢方對李金犯搶劫罪的指控成立，對普氏兄弟犯搶劫罪的證據不足，指控的犯罪不能成立。成鐵中院改判李金，普氏兄弟無罪。

成鐵中院改判后，四川省檢察院成都鐵路運輸分院提起抗訴。成鐵分檢認為，3名被告人相互結伙，持械入室，采用暴力手段進行搶劫，并造成了兩人死亡的嚴重后果，應依法嚴懲。成鐵中院判決存在認定事實不清、證據不足，“有罪判無罪、重罪輕判”，適用法律錯誤，審判程序違法等錯誤。

四川省高院審理后認定：1994年10月13日，李金伙同他人在元謀火車站跟蹤兩名被害人。次日凌晨，李金與他人入室用撬棍、匕首擊打、刺殺兩名被害人，致兩人死亡。

此次審理，四川省高院認定該案的作案人有多人，但與李金一同作案的“他人”并非普氏兄弟。

四川省高院認為，李金與他人共同搶劫的犯罪事實有李金的供述并與現(xiàn)場勘察、尸檢結論等證據相印證，足以認定，且現(xiàn)場勘驗及刑事科學技術鑒定證實，作案人在兩人以上，故認定李金一人作案不當?shù)目乖V理由成立。但原判定認定李金的主要犯罪事實和適用法律正確，量刑適當，審判程序合法，于2002年12月26日裁定駁回抗訴，維持判決。

普氏兄弟獲無罪后，成鐵中院于2011年作出賠償決定書，分別一次性賠償普氏兄弟20萬余元。2017年7月7日，李金走出監(jiān)獄，他在服刑期間經過8次減刑，實際執(zhí)行刑期14年6個月12天。不過，由于李金早在1995年9月27日就被鐵路公安收容審查，其被羈押時間實際達21年9個月零10天。

李金出獄后，找到律師楊名跨和張具堆為其申訴。2020年6月11日，四川省高院作出《再審決定書》，決定對李金搶劫殺人案啟動再審程序?！对賹彌Q定書》顯示，該院認為，李金的申訴符合刑訴法第二百五十三條第（二）項規(guī)定的應當重新審判情形。據此，依照刑訴法第二百五十四條第一款的規(guī)定，決定本案由該院另行組成合議庭進行再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