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guān)文天祥著述的刊刻情況,清代四庫館臣曾有詳論,說:
生平有《文山隨筆》數(shù)冊,常以自隨,遭難后盡失之。元貞、大德間,其鄉(xiāng)人搜訪,編為《前集》三十二卷,《后集》七卷,世稱道體堂刻本……書中原跋九條,并詳載本事,頗可以資考論。明初,其本散佚,尹鳳歧從內(nèi)閣得之,重加編次為詩文十七卷,起寶祐乙卯,迄咸淳甲戌,皆通籍后及贛州以前之作。江西副使陳價、廬陵處士張祥先后刻之,附以《指南前錄》一卷、《后錄》二卷,則自德祐丙子天祥奉使入元營,間道浮海,誓師閩粵,羈留燕邸,患難中手自編定者。(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六四,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1407-1408頁)
文天祥
文天祥著述最早刊本為文氏鄉(xiāng)人搜訪整理刊刻的道體堂刻本,分《前集》《后集》兩部分,共三十九卷。到了明初,此刻本尚存于內(nèi)閣之中。明人孫能傳《內(nèi)閣藏書目錄》卷三《集部》載:“《文山先生文集》五冊,全。宋丞相文天祥著,《前集》三十二卷,《后集》七卷?!保▽O能傳:《內(nèi)閣藏書目錄》卷三《集部》,《續(xù)修四庫全書》第917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后因散佚,尹鳳歧從內(nèi)閣得其殘本,重新加以編次,厘為詩文十七卷。后江西副使陳價重刻,即為明景泰六年(1455)刻本,前有韓雍所撰序,并附有《指南前錄》《指南后錄》三卷。
省圖書館藏有一部《文山先生文集》,共十七卷,中間有抄配。前有后人抄配的元許有壬所撰《文山先生傳序》。其中除鈐蓋收藏印以表明現(xiàn)在的收藏單位外,還鈐有“秀埜草堂顧氏藏書印”、“嗣立字俠君”、“江左顧郎”(顧嗣立)、“霅川許氏 辛齋圖籍”“懷辛居士”、“博明鑒藏”、“高陽博明氏珍藏圖書”、“余園藏書”(許厚基)、“曾在鮑以文處”(鮑廷博)等10余方印鑒??梢娫摽瘫驹陬櫵昧?、許厚基、鮑廷博三位清代著名的藏書家之間流傳。
省圖書館網(wǎng)站公布了該本的書籍影像,并簡單介紹了基本概況:
元刊本,十七卷,12冊。11行,行24字,四周雙欄(少數(shù)單欄),版心粗黑,單魚尾上方或下方黑底白文記全書板次,起一迄四五六板,卷五、六并記有“孝子張里瑞重刊”。
此本卷一、二詩;卷三試策、札子、書;卷四表、疏、申省狀;卷五、六、七、八書;卷九、一○、一一啟;卷一二記;卷一三序;卷一四題跋、贊、銘、辭;卷一五說、講義;卷一六行狀、墓志銘、祭文、祝文;卷一七樂府、樂語、上梁文、公牘、文判;無附錄。
根據(jù)前文四庫館臣的說法,道體堂刻本有兩個基本特征,即“書中原跋九條,并詳載本事,頗可以資考論”;未收錄《指南前錄》《指南后錄》《紀(jì)年錄》。經(jīng)考察,此本同樣具備上述兩個特征,且卷帙共十七卷,因而該刻本定為明初尹鳳歧從內(nèi)閣得到道體堂刻本的殘本重加編次而成的。
此外,江西省圖書館藏清光緒十三年(1887)仕江周轂治堂刊《廬陵文丞相文山先生全集》首頁及按語中提到:
右明刊黑口本《文山先生文集》卷首有此二序(元貞、大德《文山先生文集序》),以后各刻本皆無之,故錄于此。黑口本未審何年所刊,或曰永樂,亦無征也。然大約在天順、正統(tǒng)間云。
黑口本每半頁十一行,行二十四字。(文天祥撰,熊飛等點校:《文天祥全集·附錄》,江西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804頁)
這一段記載與省圖書館公布元刊本的基本概況相合,只不過后者首頁中并無元貞、大德《文山先生文集序》,而是元許有壬所撰《文山先生傳序》,很可能在流傳過程中,原序散佚不存,后人抄配補(bǔ)充所致。因此所謂“元刊本”,實則是明初尹鳳歧重編本。
《明英宗實錄》小傳記載,尹鳳歧,江西吉水縣人,永樂十五年(1417)中解元,十六年(1418)中進(jìn)士,遂被任命為翰林院庶吉士。宣德七年(1432)七月,升任翰林院修撰,參與《宣宗皇帝實錄》的修纂事宜。正統(tǒng)三年(1438)四月,《宣宗實錄》修成,升任翰林院侍讀。天順三年(1459)卒。其“為文敏捷詳贍,性剛直,持論侃侃無所避,由是忤于當(dāng)?shù)溃允T退歸,竟不復(fù)召用而卒,士論惜之”。(《明英宗實錄》卷三〇一,天順三年三月戊子,“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校印國立北平圖書館紅格鈔本,1966年,第6385-6386頁)
尹鳳歧是在翰林院中任職期間得到內(nèi)閣藏的道體堂刻本之殘本,然后重新加以編次,是否立即進(jìn)行刊刻,不得而知。此本的刊刻時間,前引史料說:“黑口本未審何年所刊,或曰永樂,亦無征也。然大約在天順、正統(tǒng)間云?!币蚴妨先狈?,無法判定其具體刊刻時間,只能籠統(tǒng)地定為明初刊本。
因此,收藏的所謂元刊本《文山先生文集》實為明初尹鳳歧得到內(nèi)閣所藏道體堂刻本的殘本重新加以編次后的重編本,系明初刊本,這是現(xiàn)存《文山先生文集》的最早刊本,保留了元代道體堂刻本的部分原貌,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
前文已揭,此本是明初尹鳳歧對道體堂刻本殘本重新加以編次而成的,保留了原來道體堂刻本的部分原貌。其中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卷五、六所記“孝子張里瑞重刊”七字,這一定是道體堂刻本中所含的內(nèi)容,揭示出道體堂刻本是孝子張里瑞所刊,且在刊刻之前,文天祥的著作已有刊本流傳于世。
既然張里瑞稱“孝子”,其定為文天祥之子無疑,道體堂刻本系文天祥之子張里瑞刊刻的,并非四庫館臣所說鄉(xiāng)人所刊。問題是張里瑞到底是誰?
文天祥家室共三人,正室歐陽氏,側(cè)室顏孺人覲妝、黃孺人潏英,子女共八人。南宋景炎二年(1277),江西永豐空坑之役后,歐陽氏、黃氏、顏氏并次子佛生、二女柳娘、環(huán)娘被蒙古軍所俘。佛生系妾黃氏所生,在押解途中走脫,下落不明。史載:
歐陽夫人曰:空坑敗……夫人與佛生、柳小娘、環(huán)小娘、顏孺人、黃孺人等皆為俘虜。夫人沿路意有水險崖,即投死,而一路坦平,至元帥所,已失佛生,必有愛其俊秀,養(yǎng)為己子矣。(文天祥撰,熊飛等點校:《文天祥全集》卷一七《宋少保右丞相兼樞密使信國公文山先生紀(jì)年錄》,江西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701頁)
其后,妾黃氏、顏氏也走脫,不知下落。歐陽夫人與二女柳娘、環(huán)娘被押解到大都,在東宮服侍元帝嬪妃。歐陽氏后隨公主下嫁駙馬趙王,居于大同路豐州棲真觀內(nèi),元成宗大德三年(1302)回到大都,大德七年(1306)又到了寧州,大德九年(1308)病逝。柳娘隨公主下嫁趙王,居于沙靖州;環(huán)娘隨公主下嫁岐王,居于西寧州。此外,長女定娘、六女壽娘于景炎二年先后死于廣東河源,四女監(jiān)娘、五女奉娘死于祥興元年(1278)十二月的戰(zhàn)亂中。(參見李安《宋文丞相天祥年譜》,王云五主編《新編中國名人年譜集成》第10輯,商務(wù)印書館1980年版,第4-5頁)
文天祥長子道生,系歐陽夫人所生??湛又?dāng)?,隨同祖母一起脫身,不幸于十三歲時病逝惠陽。二子皆亡失,景炎三年(1278),文天祥過繼其弟文璧的兒子文升為嗣子。文天祥在給文升的信中這樣寫道:
吾二子,長道生,次佛生。佛生失之于亂離,尋聞已矣;道生汝兄也,以病沒于惠之郡治,汝所見也,嗚呼,痛哉!吾在潮陽聞道生之禍,哭于庭,復(fù)哭于廟,即作家書報汝生父,以汝為吾嗣。(文天祥撰,熊飛等點校:《文天祥全集》卷一八《獄中家書》,江西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719頁)
文天祥次子佛生被元軍俘虜,后又逃脫,下落不明,因而文天祥及兄侄都以為佛生已亡。殊不知他尚在人世,被文天祥的好友羅椅收養(yǎng)和保護(hù)起來。至元二十年(1283年),文天祥的嗣子文升從大都奉文天祥靈柩回歸故鄉(xiāng)時才得到佛生的消息,與他相見。佛生因悲傷過度引發(fā)疾病,于至元二十一年(1284)去世,年十八。(劉文源:《文天祥家世考》,載江西省歷史學(xué)會編《浩然正氣——文天祥逝世七百周年紀(jì)念》,江西教育出版社1986年版,第262頁;劉文源編:《文天祥研究資料集》,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1991年版,第46-47頁;修曉波:《文天祥評傳》,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2年版,第317頁;馬楚堅編纂:《宋季丞相年譜》,江西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506頁)
這一說法在學(xué)界十分流行,其主要依據(jù)是《文氏通譜》記載的文升為佛生撰寫的《文氏佛生壙志》,(文升:《文氏佛生壙志》,載《文氏通譜·文獻(xiàn)·宣慰公文辭》,清乾隆十三年(1748)刻本)但其中所說佛生被救及病逝一節(jié)的真實性頗值得懷疑。《壙志》記載:
佛生有憫其幼,乃得從間往,時值羅宰子遠(yuǎn)尹信邑,攜之任,撫愛尤篤。羅宰名椅,號澗谷,與丞相刎交加一體,自是以故人子待之,教導(dǎo)甚嚴(yán)。
景炎二年(1277)八月,空坑之役失敗后,佛生逃出元軍的羈押,被知信豐縣羅椅子遠(yuǎn)救下,帶到任上撫養(yǎng)。從相關(guān)史料來看,此說不符合歷史事實。周密《癸辛雜識·后集》卷九載:
羅椅,字子遠(yuǎn),號澗谷,廬陵產(chǎn)也……既而登丙辰(寶祐四年,1256)第,以秉義郎換文林為江陵教,又改潭教。潭之士聞其來,先懷輕侮之意。及至首講《中庸》,亹亹可聽,諸生乃無語。及宰贑之信豐,登畿為提轄榷貨務(wù)。賈師憲既知其平生素詭詐,不然之,久而不遷,至度宗升遐,失于入臨,于是臺評論罷而去。(周密:《癸辛雜識·后集》卷上《羅椅》,周密撰,楊瑞點校:《周密集》第三冊,浙江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第107頁)
陳起《江湖后集》卷九云:
(羅)椅,字子遠(yuǎn),廬陵人,饒雙峰(魯)高弟。寶祐四年(1256)登第,以秉義郎為江陵教授,改潭州。及宰贛之信豐,遷提轄搉貨,有《澗谷集》。《東南紀(jì)聞》云“椅以江南革命,歸隱故鄉(xiāng),廬陵大儒也?!保惼穑骸督蠹肪砭拧读_椅》,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嘉靖《贛州府志》亦云:
章廉、張琯、陳梓、羅椅俱景定中任。椅有能聲,文天祥器之。(董師中:《(嘉靖)贛州府志》卷七《秩官》,明嘉靖刻本)
萬歷《吉安府志》亦載:
羅椅,字子遠(yuǎn),廬陵人。淸修篤學(xué),登寶祐壬[丙]辰第。初官校官,累官至朝請大夫、主榷貨務(wù)。時賈似道狠賊□亂國政,椅上書力詆其罪,發(fā)憤憊,棄官去,終其身不仕,有詩文傳世。(余之禎:《(萬歷)吉安府志》卷一八《羅椅傳》,明萬歷十三年(1585)刻本)
從上引史料可知,羅椅知信豐是在景定中(1260-12年),后遷京畿提轄榷貨務(wù)。因忤賈似道,于度宗駕崩之年即咸淳十年(1274)罷官歸隱。而佛生是在景炎二年(1277)年八月之后逃出元軍,此時羅椅已歸隱,何來的“時值羅宰子遠(yuǎn)尹信邑,攜之任”。
壙志又說:“升以至元癸未自燕奉柩歸故里,方知佛生尚存。旋踵之羅宰,果得。與佛生大哭,弗忍言。”
至元十九年(1282)十二月初九日,文天祥就義。次年,文天祥靈柩歸故里。辦理喪葬事務(wù)的是文天祥的弟弟文璧,而文升并未到大都迎靈柩。鄧光薦《文丞相傳》說:
明日,歐陽夫人從東宮得令旨收尸。江南十義士,奉柩葬于都城小南門外五里道旁,為他日歸骨便路。后大德二年戊戌,男升至都城,見公舊婢綠荷,已嫁順承門內(nèi)石橋織綾人,及見劉牢子,引到墓所。自后,留都城,春秋必往酹奠望拜。時已有二僧塔,其大塔小石碑,刻有“信公”二字,舊殯在大塔南右址,又右畔塹外有墓林聚冢在大路旁。(文天祥撰,熊飛等點?!段奶煜槿肪硪黄摺端紊俦S邑┫嗉鏄忻苁剐艊纳较壬o(jì)年錄》,江西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712頁)
如果文升在至元二十年(1283)從大都迎歸文天祥靈柩,那么他必然知道文天祥第一次安葬的地點,何用劉牢子將其引到墓所?因此可以斷定,文升在至元二十年時并未到達(dá)大都,壙志記載有誤。另外,文升是如何知道佛生在羅椅處的?是誰告知他的?這些在壙志中十分模糊。
元廷必然知道佛生逃走不知所蹤,為了永絕后患,一定會嚴(yán)密注意有關(guān)佛生的消息,且文天祥剛剛被處決,元廷必然十分關(guān)注特別是江南地區(qū)的動向。一般而言,在這樣一個嚴(yán)峻的環(huán)境中,佛生包括救他的人,必然會隱姓埋名,十分的小心,絕無可能會把這種性命攸關(guān)的大事告訴別人,哪怕是佛生的親屬,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危險。再退一步,當(dāng)文升撰寫壙志并立石之后,元廷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既然知道此事,也知道羅椅收留撫養(yǎng)了佛生,這在元廷看來,便是謀逆大罪,定然對保護(hù)者施以嚴(yán)刑。但從史料中似乎看不到元廷有任何的舉措?!稏|南紀(jì)聞》云“澗谷羅椅之遠(yuǎn)頃由乙科登顯仕,廬陵大儒也。江南革命,歸隱故鄉(xiāng)。嘗作《瞌睡詩》,曲盡其妙,末意尤有味。”羅椅在宋亡后的隱居生活非常愜意,并沒有受到元廷責(zé)罰的跡象。
總之,文升撰寫的壙志記載佛生被救及病逝事跡實為彌天大謊。而明刊本所載的佛生的信息更為真實可靠。佛生逃脫后,被張姓人所救,改名張里瑞。元貞、大德間,他尚在人世。此本卷五、六所載“孝子張里瑞”即為逃脫的次子佛生。
佛生生于咸淳三年,比其兄道生小一歲。文天祥于至元十九年(1282)十二月初九日就義,享年四十七,佛生時年十五。佛生從元軍中逃出后,被張姓人所救,迫于元軍的追捕,遂改名張里瑞。這個張姓人很可能是張弘毅。元陶宗儀《輟耕錄》載:
張毅父先生別號千載心,廬陵人,而丞相文公友也。公貴顯時,屢以官辟不就。江南既內(nèi)屬,公自廣還,過吉州城下,先生求見,曰:“今日丞相赴北,某當(dāng)偕行。”既至燕,寓于公囚所側(cè)近,日以美饌饋,凡三載始終如一。(陶宗儀:《輟耕錄》卷五《隆友道》,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63頁)
佚名《昭忠錄》也記載:
吉州士人張弘毅,字毅夫,號千載心,與天祥善,隨至燕,負(fù)其顱骨,歸葬廬陵。(佚名:《昭忠錄》,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楊德恩指出《昭忠錄》的記載有誤,認(rèn)為:
竊以為十義士既已葬公,弘毅豈尚得將公首函歸?考宋王炎午《望祭文丞相》云:“相國文公再被執(zhí)時,予嘗為文生祭之。已而廬陵張千載心弘毅,自燕山持丞相發(fā)與齒歸。丞相既得死矣,嗚呼痛哉!”炎午為公之客,又屬同里,其于弘毅之歸,當(dāng)屬親見親聞,而言弘毅所持,不過公之發(fā)齒,固無所謂公首也。又明楊土奇《題文山集杜句》亦云:“公得死后,吉水士人張弘毅自燕以公爪發(fā)及遺文歸。”更足以證明弘毅之歸,絕無函公首于櫝之事。疑弘毅平時潛制一櫝,所藏者即公之齒爪發(fā)及遺文而已,待公既死,乃負(fù)之而歸,后人訛傳,遂以為公函首耳。(楊德恩:《文天祥年譜》,商務(wù)印書館1939年版,第333頁)
張弘毅自吉州一路陪伴文天祥北上,文天祥就義后,搜得文氏爪發(fā)及遺文歸。藏有文天祥的遺文,這為刊刻提供可能。且刊刻者為張里瑞,因此這個保護(hù)了佛生的張姓人很有可能是張弘毅。至于佛生為何改名張里瑞,顯然是躲避元廷的緝捕。所以文集刊刻時,以張里瑞的名義重刊,同時將其放置在卷四、卷五中較為隱蔽的地方。為了讓世人知道,又在名字前加上“孝子”二字。
據(jù)道體堂所作的《文山先生文集序》,道體堂刻本“初刻于元貞二年(1296)”,(瞿鏞撰,瞿果行點校:《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錄》卷二一,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第602頁)至大德元年(1297),全部刊刻完成,共計三十九卷,故在大德元年,佛生尚在人世,時年三十歲。他在張弘毅收藏的文天祥的佚文基礎(chǔ)上,重新加以搜集,進(jìn)行刊刻,即成文天祥撰集的最早刊本道體堂刻本。因躲避元廷額追捕,只能在文集中較為隱蔽之處署上自己的改名,以表達(dá)對其父的孝思。
另外,需要說明的是,明初刊尹鳳歧重編本《文山先生文集》,十七卷,是現(xiàn)今所存文天祥文集的最早刊本,并非1987年熊飛等整理點校《文天祥全集》時所說“元大德間有道體堂刊本,但幾經(jīng)兵燹。現(xiàn)在傳世的,以明景泰六年(1455)韓雍、陳價所刻為最早”,因而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其價值主要表現(xiàn)在??狈矫妗U睃c校的《文天祥全集》(以下稱整理本)以明嘉靖三十九(1560)張元諭刻《文山先生全集》為底本,參校明、清刊本達(dá)12種。(參見文天祥撰,熊飛等點校:《文天祥全集·點校說明》,江西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除此之外,尚有《宋丞相文山先生全集》一六卷,有明羅洪先、蕭大亨序, 明萬歷間刻本;《文山先生全集》一〇卷,清道光二十八年(1848)涇縣潘氏袁江節(jié)署刊,同治五年(1866)新建吳坤修皖江印本;《宋丞相文山先生別集》六卷,鄭鄤序,明崇禎元年(1628)毘陵鄭氏刊本)以明刊本與整理本進(jìn)行比勘,發(fā)現(xiàn)其頗能校正整理本的訛誤,試舉幾例,以作說明。
卷一:《避曹大著知廣德軍》:“何止吏稱循”,明刊本作“何止更稱循”。《贈莆陽卓大著順寧精舍三十韻》:“何苦勤帶寐”,明刊本作“何苦勤興寐”。《玄潭觀和龔宰韻》:“陶盡魚龍云水腥”,明刊本作“淘盡魚龍云水腥”。
卷二:《又賦》:“晴久鵓鳩鴻”,明刊本作“晴久鵓鳩鳴”?!杜c朱古平飲山中和蕭敬夫韻》:“步倦何妨車馬回”,明刊本作“步倦何妨車往回”?!顿浧监l(xiāng)道士》:“道士觀行人”,明刊本作“道上觀行人”。
總之,藏元刊本《文山先生文集》實施明初尹鳳歧從內(nèi)閣中得到道體堂刻本的殘本重新加以編次而成的,保留了道體堂刻本的原貌。因史料缺乏,只知其刊刻于明初,具體刊刻時間不詳,定為元刊本不妥。清時,在顧嗣立、鮑廷博、許厚基三人中流傳,最后藏于。此本中卷五、六所載張理瑞乃是文天祥次子佛生,他在元貞、大德間尚在人世,道體堂刻本是由他及鄉(xiāng)人刊刻的。他被文天祥的好友羅宰收養(yǎng),并于至元二十一年得病去世的說法是因文升撰寫的壙志而得,而壙志關(guān)于此節(jié)事跡的描述完全違背史實。此刊本因保留了道體堂刻本的原貌,因此具有重要的??眱r值。